关灯
护眼
字体:

戏梦(行云版)(10)+番外

飞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居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帮我成礼,好不好?”

看着舟总管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很平静。

他说话举止总是淡淡的,像是青绿的湖水,温柔的和风,蓝的天,柔软掠过的云。

这个念头飞天平时根本不敢在心里想一想,偶尔冒出个头来,就急急的转去想别的。

没办法……这样的丑陋,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可是,如今竟然脱口而出。

飞天脸上火辣辣的,可是眼睛却盯着他看。

已经说出来了,就没必要再强迫自己不去面对。

“很抱歉,殿下。”

他说,很抱歉,殿下。

飞天看着他美丽的嘴唇开合,一字一字听得很清楚。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没有再作解释。

飞天愣愣的点了点头。

汉青走了过来,躬了躬身:“殿下,请早些安眠,明晨要早起的。”

飞天嗯了一声,舟总管站起身来,汉青为飞天放下了帐子。

他们脚步轻巧的退了开去。

飞天抱着被子,陷在柔软的锦褥中。

意料之中。

甚至不需要理由。

他只是说,很抱歉。

不可以。

不需要理由。

因为拒绝这样荒唐的请求,不需要理由。

完全是应该拒绝的,飞天知道,这是应该被拒绝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说出口的时候,就预备好了被拒绝。

甚至在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已经知道要被拒绝,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身子慢慢缩了起来,手脚都蜷着,握着拳,可是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外面有微弱的,灯火的光。

空旷的飞天殿里,只有飞天自己。

天很黑,但很快会再亮起来,明天一定会到来。飞天的命运,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方向。

不知道。飞天不知道。

飞天还以为自己会难以成眠,但是仍然很快的睡着了。

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飞天睁开了眼。

好像同之前的几天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并不是世界末日。汉青照例来为飞天梳洗更衣。

衣服是飞天前几天同那些舞服一起订做的,大红色的,衣摆不像其他的衣服一样直拖到地上,前后两片,长度只及脚踝,但是袖子非常宽,腰带也极长。衣料像水一样滑,可也不失挺括,穿在身上极舒适。

“殿下这衣裳……见天帝陛下的时候,可得换一件。”汉青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我把殿下正式的礼服都包好带着,殿下记得要入席的时候,一定要换。”

“知道了,你都说了三遍了。”飞天伸手在他鼻子上弹了一下。

飞天迈步向外走的时候,汉青在一边还是说个没完。

“人都已经集结好先出发了,衣服都是备好的,鞋子也都试过了很合适,殿下说的,为了美观而让他们暂时全束起头发,飞天也已经吩咐过了。殿下前天让我找的笛子,我找了十三支,长短音色各个不一,可是殿下昨天没来及试,等下我们在车上殿下可以趁空儿试一试,看到底要哪一支。其实照我说,殿下练习的时候用的短笛就很好,音色很悦耳的。虽然……殿下真的要吹么?杨公子的箫技珠玉在前,我们也来吹管乐,似乎有些……”

“少点自知之明?”飞天笑了,停下脚看看他:“吹得不好,就不能吹了?技巧当然比不上他,但是曲子保证他是没听过。对了,昨天最后一次排练,你没看吧……要是看了,可能不会劝我了。要说呢,其实我这个节目,就在于独特二字上,精致不精致,那是另外一回事。”

汉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还是提醒,“殿下记得入席时一定要换礼服。”

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映得飞天身上那件红衣服似火般耀眼。风从脚底卷上来,吹得衣带广袖飘飘摆摆。

忽然有人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吓了一跳。

“舟……舟总管?”飞天有些口吃,他干嘛突然……

舟总管目光从来没有这样凌厉过,定定看着飞天,手劲好大,抓得他臂膀生疼。

“我……一时失仪,请殿下别介意。”他慢慢松开了手,转过头去。

可能他也……紧张吧。

“好啦,出发吧。”飞天有些故作轻快地说:“我还真想见见辉月殿下的相貌呢,人人都说我喜欢着他,可是我居然连他长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多可笑。”

汉青板着脸:“殿下,这个笑话一点不可笑。”

“嘻嘻,是么……”飞天搔搔头:“最近没幽默感哦……这个生日庆不是晚上才开始么,我们不如吃过午餐再去啊。”

“不可以么?那,早去也有早去的好处,嘻嘻,辉月殿今天应该有难得一见的美食吧?”飞天两眼放光:“有没有琼浆玉液、不老蟠桃……”

“您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胡说八道。”汉青为飞天紧了紧腰带。风刮得衣袍烈烈有声,带子有些滑散了:“正席正然有难得的美食。不过白天基本上没人有心思吃东西,都在预备着晚上的庆生会呢。不光上界,妖界和灵界都应该会有人来,辉月殿下人脉一向广,处事平和,上次庆生典上,来了好多的他界的人呢。我们早些去看下场地,再把您那支节目熟悉一下,别临时场地不凑合了。还有呢……殿下闲了把您的笛子挑一挑,其实照我说,您常用的那支就很好啊……““汉青,算我拜托你了,你说了一上午,都不渴啊!快歇歇吧,别再说话了……小心嗓子会哑。”

汉青忙着系衣带的手停了一停,抬起头来,一张雪白的脸在阳光下似会发光:“殿下……您今天……”下半句话却咽了回去,低头继续整理衣带:“殿下即将要成年了……汉青等着殿下顺利过了这一关……将来,殿下要为我成礼……可以吗,殿下?”

最后两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要是风再大点儿,就把他的声音全盖过去了。

飞天低下头,看着单膝跪在飞天面前的汉青。

他的黑发只是松松的挽着,大风吹得发丝在风中四散,与那红色的衣带一起缠绞飞扬。细白的指头颤抖着要把衣带结起来,却一直系不起。

他没有抬头,就是这样固执地一意要去系那条带子。

红与黑交映得那样鲜明。

飞天觉得这顔色鲜明的一刻,会被记许久。即使到很久之后再想起来,这一幕也不会褪色的吧。

“等我……过了这一关之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想法,我答应你。”

汉青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水气蒙蒙,随即又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汉青先谢过殿下。”

恍惚中,一滴闪亮的水滴,落进那火红的衣襟里,似真似幻,转眼间消没不见。

汉青手指重又灵巧起来,将飞天腰间的丝带打了一个美丽的衣结。

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知道今晚会面对什么。但他一定要去面对。

坐在备好的车里前往辉月的宫殿,车子摇摇晃晃,飞天把汉青准备的笛子挨支拣出来试音。从最长的试到最短的。

最后试的是一支晶莹的月白色短笛。音乐清亮又不尖细,空灵却不脆弱,和飞天想象中应该有的音色最相近。

“就这一支了。”飞天笑着说。

汉青答应了一声,拿出预备好的佩饰丝绦系在一端,将那短笛装饰得更加精巧漂亮。

把玩着那凉滑的流苏丝穗,舟总管说了句:“这就到了。殿下是先去与辉月殿下招呼……”

“不用吧……”飞天有些情怯。对于这个闻名已久的辉月,一想到马上能见到他,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天帝陛下的车驾应该也到了,既然先不见那就都不见。我先去与岳总管打招呼,就说殿下亲自排演节目,等晚上正席时再晋见。汉青先领殿下去休息,顺便看一下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