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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行云版)(43)+番外

所有人手中的兵器团团的围着,飞天身周不过方寸之地,密密的锋刃利芒。他却像不知道害怕,清冷迷茫的眼光,与满身的血腥,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

银鞭在空中矫如游龙,飞天沿着那银光看过去。

人丛分开的地方,辉月站在那里,他缓缓走了过来,踏着满地的鲜血,不疾不徐。

“飞天。”辉月轻声说:“把行云放下吧,他已经死了。”

飞天摇摇头,看着陌生的眼前的所有。那模样像个迷途的孩子,仓皇无助。

“你抱着他也没有用,他已经死了,活不来了。”辉月的手扬了起来,玉白晶莹的,在空中划了道圆弧。

飞天手中一轻,惊骇欲绝的低头,发现行云被乌发卷包的身体,那垂仰着头颅的身体,竟然化做了一团闪亮的烟幕,万点飞尘,一下子消没在空中。

“不!!行云不要——”飞天嘶喊起来,眼眶剧痛得流下血:“不要,行云——”

飞天张开双臂用尽全力的拥抱,可是扑了一个空,那件沾满了血的衣裳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里面空空如也。

“啊啊啊——行云——”飞天紧紧抓着那件衣裳把脸凑上去,拼命想找回一点他的气息,他的尘埃,他的痕迹。可是那衣裳单薄的,垂死的,无声的依在脸上,冰冷血腥的衣裳。

“啊啊——”凄厉地,像是垂死野兽的叫声:“行云——行云!把行云还我——”双盈剑破空劈了去,飞天砍向站在那里的辉月:“把行云还我!把行云还我——”

手腕一紧,辉月手中那长的银鞭紧紧绞住了飞天的手腕,挣不脱,撕不断。

“他是羽族,死后化灰。”辉月冷冷的声音:“他已经死了。”

飞天听而不闻,用尽全力和那银鞭纠缠,双盈剑在挣扎中掉落在地。飞天低头狠狠咬了上去,血肉迸裂,热红四溢,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痛。

那银色的鞭像蛇一样越绞越紧,勒进肉中,深得触到骨头。

飞天满嘴的血,可是咬不断这银色的捆绑。

行云的衣裳还在怀里,可是行云没了,找不到行云。

飞天仰起头,像重伤垂死的兽一样嗥叫着。被人按住手脚压在地上,狂乱的挣扎,垂死的抵抗,撕心裂肺的痛,长长的凄厉的叫声,划破漆黑的夜。

“行云——”

石牢里黑得很。

飞天从不知道辉月殿里还有这样的石牢,从前只看到这里光明的那一面。

墙上不知道是嵌了什么东西,冷冷的寒光照亮幽幽的一小块地方。

飞天坐在那光团的下面,仰头看着那点光。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飞天的手脚都因为寒冷麻痹了,刺刺的痛。

“殿下?”

一只手摸在飞天的脸上,声音细弱:“殿下?”

飞天慢慢低下头,看到一脸惶急的汉青。他清秀的脸上全是震惊恐惧的表情。

汉青看着飞天的头发,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泪一下子流出来。

“吓到你了么?”飞天转了一下头。他早就看到了。

看着头发一寸一寸,由黑转灰,由灰变成苍白。像是顔色褪尽的月季花,那种将死黯淡的白色。

“殿下……”汉青拉着飞天的袖子,哀哀啜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要回来。你杀了七神之一的菩罗,天帝陛下已经动身赶到天城来了……殿下……”

“别哭,汉青。”飞天的手没法儿动,被牢牢钉在墙上:“别哭。我要去见行云了,你也不要哭。”

汉青泪如雨下,打湿了飞天变白的头发。

“不要哭,汉青。”不要哭泣,其实死亡没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再能更可怕呢?

人死后有没有灵识?有没有魂魄?既然有天人,有妖,有魔,那么,鬼魂应该也有的吧。行云现在会不会在什么地方看着他,等着他一起走?

“殿下……”汉青咬住唇不再哭泣,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滚落。他翻开飞天的衣服,给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上药。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以后要是有事找平舟帮你。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舟总管在落阳武馆,我见过他。”汉青抽噎着,气有些促。

飞天轻声跟他说:“你回去吧。让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

汉青用手背抹泪:“辉月殿下知道我进来,他说你受了伤。”

是么?其实飞天的伤不重,最深的一处大概就是手腕,可以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

辉月的功力真的深不可测。

汉青擦掉那里的血污,看到狰狞外翻的皮肉,红红白白的,眼泪滴在飞天的伤口上,灼得有些疼。

“疼吗?”他小声问。

“也不疼。”飞天轻声回答他。

真的没觉得怎么疼。辉月也算手下留情,要是他不拦阻,可能那些围上来的人会当场杀死他吧?

并不需要他来这样维护,也毫不感激他。

他不是一直在保护行云吗?为什么今天行云来找他……却……

不知道行云走了多远,他还能不能追得上。行云有的时候喜欢捉弄人,也许会故意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汉青哭了一阵,替飞天收拾了伤口,慢慢的走了。

平舟和汉青,应该不会被牵累。这就行了。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飞天看着头上微弱寒冷的光,等着时间过去,等着死亡来临。

飞天身体越来越冷,连手足的那种麻痛都渐渐消失了。他看着头上那一点光,很奇怪为什么那光看起来越来越遥远。

“飞天。”

呆滞地看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飞天。”

有人捏着他的下巴,飞天被动的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

“飞天。”

他目光停在飞天的头发上。

很难看么?行云如果见了……会不会嫌弃?会讨厌这样子丑陋的他吗?

“奔雷已经到了。”辉月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自持:“他会亲自审问你。”

飞天想点点头,不过脖颈已经僵硬,于是只好眨一眨眼。

“你想给他殉情?”辉月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嘲弄,“你以为以他的身手,菩罗一个伤得了他吗?他的仇,你就扔下了?”

飞天心头一震。

辉月站在朦胧的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脸,飞天挣扎出声:“还有谁?”

辉月冷冷的笑了一声:“等你从奔雷那里活着出来,再问我这个问题。”

他走得决绝,再也没说一个字。

飞天又一次见到了奔雷。想到上次与他的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奔雷并没有穿着那样金彩辉煌的礼服,甚至没有像辉月说的那样把飞天带去审问。

他来的时候,飞天还是被牢牢锢在墙上,头无力的垂着。

奔雷摸着他的头发,把他抱住。

“我会死吗?”

“不会。”奔雷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是你的奔雷哥哥……虽然……可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飞天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痛。说明他是活着的。

“你要怎么和其他人说?”

奔雷把飞天的头发握在手里,语气温柔但是目光坚定:“我要你活着,你就不要管其他的了。”

是么?有这么容易吗?

奔雷抱着飞天离开石牢,一路上许多的人跪伏着,头抵在地上。

在回廊处,星华迎面拦着,急切地说:“破军在集结人手,怕是一定要发落飞天,你们现在不要出去。”

手脚渐渐回复知觉,飞天看着星华憔悴了许多的脸,觉得他意外的陌生。

“我的剑呢?”飞天挣扎下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剑呢?”

星华扶了他一把,把背上的剑解下来递过来。

“你尽量能走多远走多远。”星华眼睛红红的:“再也别回上界来了。”

飞天冲他笑笑。算是杀了他小舅子,他还在这里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