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看着这一地的血肉竟然毫不动容,冷眼注视着飞天一举一动。
飞天冷冷一笑,剑尖提了起来指着他:“要打就打吧,还看什么?”
绝料不到这个死气沉沉的老儿,动起手来强横得比星华毫不逊色!七神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交手十余招,硬生生拼了一记,刀剑相格的爆弹的气劲令飞天向后翻仰,臂上腿上十余处伤口迸血剧痛。
抹了一把额上被刀柄磕伤流下来的血,不惧反笑。有什么好怕,那几个家伙已经收拾掉了。只剩这个老骨头。打他不过,去陪行云就是。
他敢拼命吗?飞天一无牵挂,生无可恋。飞天可以毫不留连,他能么?
嘴角扯动,飞天露出一个几乎书流动温情的笑意,双盈剑杀气满满刺了出去。
飞天长啸着,长剑疾破军的双眼,完全无视他搠向小腹的攻击,明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果然破军回剑格当闪劈,气势弱了一层。
怕死。飞天心中冷笑着,招招式式都不留余地。只是奇怪。为什么另一边也传来格击拼斗的声音。还有谁在这里动手?
那人牵制住了周身那些兵卒的大部分注意力,他们纵然还有余裕向飞天偷施暗算,攻势也不会对他构成太大威胁。
惨呼声纷纷传来,破军的气势又为之一馁。
飞天情知道那动手的人不会是辉月他们,但是破军应该是不知道,他在辉月的地盘上,毕竟不可能肆无忌惮。
飞天仍是剑剑紧逼,破军却越斗越是散乱气虚。
破军被削断了手臂,委顿在地的时候,那人已经一路冲到了飞天的面前。
青衫上处处染血,头发有些散乱,呼吸却还宁定。
飞天一手扣着破军的喉头,回头看着那人。
“飞天。”他口唇动了两下,喊了一声。
“平舟。”飞天静静地说。大约猜到了,可能会是他——平舟。
他怎么会来?他不应该来。
“飞天。”他说,走近了,微低下头来,“你伤得重么?”
飞天摇摇头,“你不该来。”
手上紧紧扣着破军的喉头,看着他一双眼里写满怨毒和恐惧。飞天咬咬嘴唇,要杀了这个老家伙么?
双盈剑像是感知了他的想法,兴奋的轻颤不停。
“杀了你……”飞天轻声呢喃,看破军那双眼因为恐怖和窒息而睁得更大,几乎要挤出眼眶。“可是杀了你,你也就不痛苦了……”
飞天喃喃的说,忽然转头问:“平舟,天城有没有那个对天奴处刑的烙记?”
平舟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回答:“有。辉月殿中就有。”
他一直痛恨把行云的骄傲击伤的天奴的标记。看着手中那个颤抖不停的老头儿,飞天恶意的笑:“我不杀你。”
行云,这些渣滓践踏你的骄傲,凭借什么?就是凭借他们高一等的身份吧。
飞天收起双盈剑,拖曳着破军,平舟静默的跟在他的身边不作声。沿路所遇的人无不惊逃远遁。
飞天直想发笑。看这些人,胆怯懦弱,虚伪丑恶,没有一个比得上孔雀公子。可是他们却可以昂首挺胸立在天地间,他们可以对他轻视鄙贱、肆意侮辱。
飞天觉得胸口窒闷难受,双盈剑不安地激荡。
平舟让人取来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敞开口,就是一把黑沉沉的烙器。
飞天拿起来看了看。不是铁的,也不是金银之属,很奇怪的质材。
铁烙在火中静静的,任凭烈焰焚烧。
“疼吗?”飞天自言自语:“行云,当初,很疼吧?”
不记得行云在受这种苦楚时,他在做什么。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只记得行云。
但是行云死了。
破军委顿在地,已经去了九成的性命。
飞天执起那烙的一端,平舟静静看着他,一语不发。
“哪里好呢……”飞天左右看看那张像树皮的老脸,怎么看都不顺眼,随手就按了下去。
可怕的惨嗥声撕扯着人的耳鼓,隐隐的疼。
皮肉焦臭青烟升腾,飞天皱皱鼻子。不喜欢这味道。
当初行云很痛吧?飞天厌恶地看着手里的烙器。行云一定恨这个东西。
双盈剑银光闪烁着,飞天朝那烙器劈了下去。火花迸溅 ,双盈剑居然弹了起来,那烙器分毫未损。
飞天好奇起来。还没见过双盈剑劈不碎的东西。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飞天抱着那仍然火烫的东西,反来复去的端详。平舟从身后环抱住他,想把那东西取走。
飞天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抢东西。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记忆中的平舟是不会哭的。他的眼泪滴在飞天的手上,挺疼的。
飞天手上起了水泡,被那烙器的柄灼伤了。平舟的眼泪落在那些鼓起来的水泡上。
飞天笑起来:“不怎么痛,不要哭,真的不疼。”
飞天不肯放手,紧紧握着那烙器。平舟没有继续跟他硬夺,只是那样环抱着他。
不知道……真的很疼吗?飞天看看那烙器,仍然有灼人眼目的奇热。
行云当初很疼吧?
飞天按着那烙器,一下抵在了自己的胸前。衣裳瞬间化成焦灰,灼热的皮肉有奇异的声响,青烟极其难闻。很痛,身体被剧痛强烈的贯穿,手脚一下子失去力气。
平舟惊呼着,终于把那个烙器抢了过去。
很疼……行云,很疼……
飞天恍惚地看着平舟扑过来,手忙脚乱的撕开他衣服,拿出药瓶,粉末纷纷扬扬倒在伤口上。
真的很疼……当初行云也这么疼过对不对……
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变多,飞天努力撑着自己,把眼前那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推开。
“飞天!”
谁在叫他?看不清的人影晃动,飞天跌跌撞撞,扶着墙看着围在身边的人。
都是谁?是谁?
飞天扶着墙慢慢向外走。有人想伸手抓住飞天的手臂,手腕一翻,双盈剑就挥出去。
他眼前一团的混沌,各种各样的顔色,耳边是乱纷纷的声音,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只有一个念头……生死,都不分开,一起走。
一起走,去游历天下,去看遍名花,去故乡,去一切想去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耳边仿佛有大风呼啸,像狼的号哭。那种失了群的一只孤狼,在雪夜里迷途,将死之前的号声。
飞天定定神,看清楚拦在前面的是星华。迷迷糊糊的,冲他笑一笑:“好兄弟,你来送我上路的吗?我要去找行云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星华说的话都被耳边那大风的声音淹掉,飞天无力的推一把他的身子,继续向前走。
行云在哪里?找不到他的方向。他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飞天茫然四顾,烟水浩淼。后面有人在喊他,声音渐渐清晰。
“飞天,回来,飞天!”
“回来,飞天!”
飞天看到身后许多人,站在崖岸上。岸上……是了,他站在水里。这是什么地方?
一路上跌跌撞撞,他打伤了星华,推开了平舟,跃身跳了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飞天,回来!”
回去做什么?飞天咬咬嘴唇,他记得他要找行云。那里没有行云,为什么要回去?
发尾湿了水,淋漓的披了一身。飞天看着湖水里的自己,慢慢的冲那影子微笑。
尾声
时光残酷,一去不见回,谁能留住世上温情?
杨行云翻着桌上那一迭纸,上头是飞天的习字。这句话写在上头,墨迹淋漓,不像写字,倒像秋风狂草。他的毛笔字写得始终不好,和他现在高贵的地位极不相称。
不过他也不是不用功,可能写字这件事真的有先天不足的说法,并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写好。最起码,飞天已经非常刻苦地在练习,但那蛇爬虫走的字还是没有什么进步。
风吹得纸页哗啦哗啦地轻响,飞天安然地伏在书桌边的软榻上,腰间的薄绸软被已经一大半滑到地上,衣衫松脱,露出光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