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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飞仙(二部)(59)+番外

山上的青草被脚步踩的簌簌的响,很轻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淡淡的白,缭绕在山间林间。

静的心里有点发紧,我找个话头:“师兄,那次……在山顶废墟那里,你吹的是什么曲儿?挺好听的。而且我以前还不知道你能拿草叶子就吹的这么好听,得空也教教我吧。”

他说:“这也没有什么难的……这还是,以前旁人教给我的,不过我当时没想学,后来觉得吹得不好,但是又……没有人教了。”

他的语调稍稍有点不稳,我看他一眼,没有接着问。

然后他说:“不早了,回去吧。”

进了屋,我抢先把柴草铺在地下,一条薄被往身上一裹,席地一卧,嘿嘿笑着说:“不早了,师兄你也早点儿睡吧。”

他被我无比迅速的动作弄得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到他一头雾水的看明白我在干嘛之后,我已经抢了先躺下了。他的表情象是有些啼笑皆非,站那里看着我,摇摇头说:“你啊……”

不过他也没有再和我抢,笑了笑说:“这脾气真是……”

然后这句话后面他却没再说什么,脱了外衣,吹灯上床。

赶了一天的路,躺下了却又睡不着了。听着蓝师兄轻轻的在床上翻身的动静,似乎也没有睡着。

山里的晚上有点凉,暮春的白天很暖和,晚上却不一样,山居猎户的房子也就是石垒木搭的,可以感觉着凉意象水一样,丝丝缕缕的从墙缝门缝里渗进来。

蓝师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也象水一样平和:“冷么?”

我说:“不冷。”

然后又静了一会儿,我还是没睡着,我想他也肯定醒着。

虽然蓝师兄总是面带微笑,不过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快乐。

只不过面带笑容似乎是他的习惯,就好象苏和那家伙总没个正经,但是也不见得句句都是玩笑话,大部分的话还是很正经认真的,就是配上他的笑容之后,让人觉得总象在开玩笑。

我迷迷糊糊的,听到蓝师兄问:“你和苏和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蓝师兄对我与苏和的关系肯定是猜得出想得到,不过,这样明白的说出来,还是头一次。

我愣了一下,然后坦白的说:“很好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蓝师兄停了一下,说:“那就好。”

“幸福在手边的时候,要记得牢牢的去抓住……别错失机会,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嗯了一声。

我也很想牢牢的抓住。

但是我……能不能做得到呢?

我与苏和之间立着的障碍,别的都可以忽略不算。

我的秘密……就是一个最大的隐患。

我甚至不敢去想,若是苏和知道了,会如何反应,会如何对我。

不过,师兄这两句话,虽然声音很平淡,意思却很沉重。

我心里一动,一句话就在嘴边打转,不过没有问出口来。

师兄他,难道曾经错失过珍贵的,得到幸福的机会吗?

如果没有话,为什么他乍一听很平淡的声音里,却有这么沉深的感慨……

还有,怀念。

63

我们已经踏入了南诏边境,打听了路径,从这里到苏和所住的地方,还有十一二天的路程。当然,那是指,对普通人而言。我和蓝师兄的脚程,大概也就是两天左右。

知道离得近了,心里反而不象一路上那样踏实,变得有些虚落落的,没着没落的。我就象是坐在一口深井里,眼前垂下了一条绳子,攀上去,就可以看到太阳亮光。但是,我的卑劣的秘密,也就会暴露在强光之下,无所遁形。

继续隐瞒他吗?

还是,告诉他?

我不知道。

蓝师兄显然看出我心里有事,他安慰我,苏和这人十分精灵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让我不要担心。

我只好笑笑,没什么话说。我能说什么?说我其实不是担心苏和,我的心事完全是另一样的。不,我没法说,所以我只能笑,然后打起精神来和他一起继续赶路。

蓝师兄真的很渊博,有些我看着特别美丽的花朵,他也知道那花朵的名字,知道它们几月到几月开花,甚至知道那花的根叶什么的可以当做药材来治一些小毛病。还有掠过眼前的鸟儿,偶然会见到的路人的奇异打扮——他都能一一的解说来历,我真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丰富渊博的知识和阅历?

晚上我们歇在一个小村子里。村子实在小,只有十来户人家,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山脚底下。我们拿了钱给人,这里的人很是热情好客,钱不肯收,给做了热的汤,还端了一些糙米粉做的耙糕来招待我们。不过到了要睡的时候我又傻了眼——

难道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吗?要没有床就没有床呗,为什么还非要腾出一张空床来?

蓝师兄只是一笑,让我很意外的,他没有再和我争着要睡地上,我说过山里风凉,睡地下更舒服的时候,他只是笑笑,然后就脱了外衫躺到床上去了。我本来已经预备着再打一场睡地板的争夺战,可是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要和我争抢的意思,一下子存满了劲儿却没了地方使,那感觉又郁闷又奇怪,胸口反正是不舒服。

干草铺的软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可以听到干草发出簌簌的轻脆的声音。我一时没睡着,但是想着别吵醒蓝师兄,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没多大功夫就觉得半边身体有点发麻。

然后忽然间好象屋里进了一股阴恻恻的凉风,我一惊,但是跃起来的动作因为半边身体发麻,所以有点拖泥带水的不干不脆,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一手抓住剑,一手扯起枕在头下面的外衣。

蓝师兄也翻身坐了起来。

那股风可不是什么普通山风,尤其是我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许多事之后,要还连妖风也闻不出来那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蓝师兄动作极快把衣裳披挂系好,抓起枕边的剑。我贴在门板上听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巧的拉开门向外看。

外面又静了下来。

我有点疑惑,回过头来小声说:“难道是过路的?”

蓝师兄略一思忖:“出去看看。”然后又补一句:“当心。”

“我知道。”

外面很静,和刚才的安静不同。连风声都停了,草丛里那低低的叽叽的虫鸣声也都听不到了。我用力的吸动鼻子,只闻到一点淡淡的腥气,别的都分辨不出来。竖起耳朵听听隔壁,招待我们的主人一家还睡的沉沉的,没什么异样。

蓝师兄什么也没有说,身形一晃从门边掠了出去。我愣了一下,紧紧跟在后面。他轻功相当好,全力施展的时候脚尖几乎都不用沾地。外面的人说起来,都把这当成驭剑飞行。其实差得远,而且完全不是一码事,这功夫顶多可以被叫做草上飞。我紧紧蹑在他后面,夜间除了风声,就是衣衫飘摆的烈烈轻响。

白天浓绿的山林在夜间成了起伏不定的黝黑的兽,伏在那里仿佛伺机而动要择人吞噬,沉默的让人不安。

追出大概十几里地,蓝师兄的步子缓下来,我跟着放慢速度,低声问:“师兄,你瞧着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只是……这气息很不对路。”他说:“不是一般的小妖小怪。”

我没吭声,不过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那……”

他停下来,向周围缓缓的扫了一眼。

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象个茫然的傻瓜一样也往四周乱看。

“怎么了?”

“我也觉察不到……”蓝师兄的表情有三分是困惑,七分是戒慎:“也许……真的是过路的。”

“要不是呢?”

蓝师兄说:“那就是追到了它的巢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