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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艳后(121)

伊莫顿,我送你回你的家乡吧。

那里曾经是你的部落,现在,已经成了帝王谷墓群的一部分。

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让人备好马车,从这里去帝王谷路不远不近,但是路上也得要停下来过夜,要是坐步辇,那慢慢悠悠可是够晃一路的,马车要快得多,而且可以将伊莫顿平平实实的放在马车后面的车斗里。我带着十几个侍卫从王宫的西门离开向北走,没有多远,乌纳斯就骑马赶了上来。

“爱西丝陛下!”

赶车的侍卫勒住缰绳,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乌奏折马驰到车跟前的时候人立起来,可见赶得很急。

“陛下,您要去哪里?”

我说:“帝王谷。”

我倒没什么,赶车的侍卫却是当过仪兵的差,礼法规矩很讲究,喝斥了他一句:“无视,太放肆了。”

“我护送您去!”

我摇头:“要叫你的话,刚才就会吩咐你的。我不是让你去西奴耶那里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他的声音终于保持不了平静,压抑着情绪,声音有些哑:“您要赶我出宫,为什么?”

还好这段路没有什么人,不然这样在大路上谈这样的的话题,实在是不适宜。

“你想一辈子当侍卫?就算当到底又有什么意思?你去跟着西奴耶好好干,一年两年的,凭你的身手头脑,一定……“

“我说过,我就待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我没和他继续辩论这个,只说:“你回去吧。”然后吩咐那个侍卫:“走吧,赶路要紧。”

那侍卫呼哨着催马向前,乌纳斯忽然从他的马背上跃了下来,一把抓住车柱,翻身跳上了马车。

这种马车是很窄的,虽然我这一辆让人特别做的适于乘坐,但是驾位上只能站一个人。那个惊呼出声,乌纳斯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马鞭,脚下一勾一绊,那名侍卫斜着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我侧过脸叹了口气,挥手制止骑马跟随着的侍卫朝马车围聚过来。

“你这又是何必。”

“你又在想什么!”乌纳斯口气很冲,连敬语也不说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帝王谷?”

我心里有些发紧。

乌纳斯他……猜着什么了?

“送伊莫顿去帝王谷,随便领班都可以做这件事,为什么你非要自己去?还只带这么少的随从和护卫?”

我没答他的问题,反问他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去呢?”

乌纳斯沉默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在这片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鲜明。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孟斐斯了?”

我苦笑,乌纳斯还真是了解我。

是的,我是动过这个念头。

不再回到这个权利纷争的地方来,不想面对咄咄逼人的曼匪士和即将到来的太阳神殿祭典,不想时时刻刻的,让身边的一切提醒自己,伊莫顿其实是因为我才遇害……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转了一转……

逃避?能逃到哪里去?酒色之徒是开别人,可是怎么能逃得开自己?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送完他这最后一程。”马车继续向前驶,道路两旁的房舍和沙椰枣树都向后退去:“他曾经和我说过,将来有机会,要一起去看他的故乡……”

乌纳斯飞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扬起鞭子催马疾驰。

“前程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说:“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只看当下。现在你年富力强,做侍卫是没什么。等你年纪大了,力气衰减了,难道还做侍卫吗?跟着西奴耶,在军中混个出身,将来的发展,一定会比现在要好。”

乌纳斯的声音被风吹得虚浮,被马蹄声敲踏得破碎:“将来……谁需要将来?我只活在……今天。”

我摇摇头。

现在他在气头上,没有办法进行理智的思考和讨论。

我两手放在膝上,握拳一个方形的盒子。

这里面,装着从前我要送给伊莫顿的礼物。

现在,只能伴着他一起回他的家乡去了。

出了城后是一片戈壁黄沙。这条路显得炎热漫长,我们要去的是一个终点。

生命的终点。

伊莫顿的身体静静地卧在我的身畔,我慢慢伸手过去,握住他的一只手。阳光灼烫,他的手却是凉的,没有温度。

伊莫顿,我陪你一起去。

我送你走着最后一程,去你的故乡,去我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的部族,曾经在帝王谷那片广阔的,死亡之地的那一块地方,我也没有办法一一的去寻找。

所以,我请你躺进我的墓中,在我父王的金字塔旁边,匠人们早已经开始替我和曼菲士修墓,一块一块的巨石砌成金字塔型,人们说,那构建的是死后的世界。神话中,人终是可以复生。穿越漫长的道路,终会有一日能够重见天光。金字塔是一种乞求的姿势,一种希望的形状。

伊莫顿,你会喜欢那里的,是不是?将来……将来有一天,我会来陪伴你,那时候,我们可以永不分离。你喜欢吗?

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

我有好多好多的往事,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是那一世的记忆,错乱的夹杂在一起。我想过,要在你从密诺亚归来之后,告诉你……告诉你我的另一半灵魂,告诉你所经历的,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不要紧,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再说,但是终有一日,我们会……再次重逢。

乌纳斯赶着车向前,侍卫们骑着马随护在一旁。

小金静静地盘在我的手腕上,一动也不动。除了进食喝水的时候,它很少动弹。

似乎它也负荷着沉重而巨大的悲伤。

太阳那么大,我却觉得置身深渊。眼泪流下来,没来及落地,已经被干燥的大风吹干。

傍晚的时候在一处小小绿洲上设的驿站休息,房间狭窄,窗子开在高出,我静静的坐在伊莫顿身边,天慢慢黑了下来,屋里没有点灯。四面狭窄峭立的墙壁,让人有一种被密封,被埋葬的错觉。

这世上仿佛只剩下了这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了我和他。

我就那样坐着,心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我听到乌纳斯说:“陛下,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声音低哑:“进来。”

门被推开,乌纳斯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面粉烘烤的面包,葡萄和一些肉。

他把托盘放在一边的桌上。那张桌子不知用了多久,已经很破旧。

东西吃在嘴里好像品不出滋味来,我吃了一点面包,一点葡萄。乌纳斯伸手把我面前那串葡萄拿开:“太青了,一定不好吃。”

他说完我才觉得嘴里一股涩味,酸的牙都要倒了。

他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装了水。

我漱了口,把杯子还他。

“明天赶得快一些,中午就可以到了。”他说:“房间准备好了,打扫的很干净,您早些休息吧。”

我慢慢转过头,看看躺在那里的伊莫顿。

乌纳斯说:“这里我亲自看守,请您放心。”

“不……我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我说,声音像是怕惊醒熟睡的人的美梦一样轻:“这是最后一晚。”

乌纳斯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

他把吃剩下的食物收走,然后对我说,他就守在门外边。

四周很静,偶尔可以听到也许是鸵鸟互相踩踏到而在那里叫。远远地,显得很隔膜,很苍凉。我静静的坐在伊莫顿身边的地上。我没有让人用棺材将他收敛,那样……那样就明明白白的表示,他已经……死了。我不愿意看到他被装进棺中的样子。他就这样躺着,身上穿着祭司的白袍。就是……我第一次去神殿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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