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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钗头凤(62)

灵堂设的庄重而不过分排场,沈恬已经换上了素蓝袍子,腰里一样系着白色的孝带,我在灵前吊唁上香,他站在一旁还礼。

我看着他的神情,虽然……虽然他的表情一样沉静淡然,但是却可以看出来与以往不同……

以往那层裹在他身上的壳子,似乎已经被揭开了,不复存在了。

我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坦开来的,明明我是不了解他,不熟悉他的,却觉得他……很亲切,那种感觉很奇异也很新鲜,我说不上来。

“请节哀,”我低声说:“梅夫人若在天有灵,必定希望你好。”

“我知道。”他停了一下,声音像是秋夜里吹来的低低的西风:“多谢你。”

他站直身的时候,那种气宇轩昂的感觉,像是可以撑起一片天地,一样伟岸。

梅夫从提出那建议时,我只觉得荒唐可笑又气急难言,可是他早上对我那样说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凭心而论,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有地位,有势力,而且……就我观察,他为人虽然严谨,却也很懂得生活情趣。我养伤时,他拿来的那一枝绿叶,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

这样的男人,一定有大把的美丽姑娘排着队等着嫁他的。

而我呢?

好像我什么优势也没有,所以他的尊重照顾,和恰到好处的温柔,都让我觉得……有种为难的感觉。

不应该接受,可是又觉得不想全然拒绝。

刚才理妆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并不老,凤姐原来就是个美人,只是有些失于调养。而我最近一段日子生活过的着实舒心,不劳心不劳力,就算是在黑屋子里住了几天,也只显的两颊稍稍清减,却更有以前看不出来的清秀韵致。

打住!快打住!我都想什么去了!越想越不着边沿。

“梅姨的灵柩,我要运回西北去另行安葬……后日就起程了。”他说:“你和家人也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动身吧。”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可我听的清清楚楚。

原来我正想着他上半句话——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暖了,运灵柩,恐怕梅夫人遗体腐坏,多有不便,不知道他是打算好好做些防备措施,还是打算运骨灰。可是没料到他下句却突然转到了这上面,我愣愣的看他,他并不回避我的目光,那目光显的温柔而平静,带着几分惆怅悲戚的面容上,却还透出一股隐隐的希冀与期望。非!凡~手,打

我怔在那里做声不得,外面的雨又紧起来,淅淅沥沥的,滴的人心绪更加凌乱。

忘了在哪里看过这么一句话,人的一生,就是一段又一段不停的冒险。大多数时候,我们在做决定之前,并不能了解这决定会让我们走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我也是如此……

来到这个奇异的亦真亦幻的世界,是不由自主的一次生命的冒险。离开贾府,却是我自己选择的另一次冒险。

眼前,我所面对的抉择……

如果问我,是不是就想在一间小院子里终老一生?

不,我不愿意。

如果问我是不是对眼前的男子没有半点好感和情思?

我不能坚决的说我没有。

可是,这是一个女子不能行差踏错的年月,这个时代对女子太严苛残酷……

这一步应该怎么迈,迈向何方?他的话意,已经十分清楚。

我心中迷乱而茫然。

第六十八章

又是江南离别处,烟寒吹雁不成行。

纵然现在并非秋季,可是绵绵不绝数日的细雨,也让人觉得心绪萧索烦乱。

沈恬并非利用情势胁迫我和他一起走,福嫂子后来过来伺候的时候,就委婉的说明了这个意思——若我们江不打算起身去西北,那由沈府差遣几名护卫来看家护院,又没几房家人供我们使唤,自然,这些人还算是沈府的人,钱粮月奉还是由沈府支给他们。为着前后几桩事情我们都受了姓沈的连累,他这样安排,虽然未必能保周全,但是我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本以为他不会给我第二个选择的,现在看来……

是我把他想差了。

平儿不来问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一门心思的料理巧姐,照顾她吃喝睡,还和巧姐一起认字。我教过了巧姐,巧姐再转了几个圈儿教她。别字的太难且先不教,只拣那一二三四的先学起来,记账记事能用得着,我坐在那儿望着车窗外的雨幕发怔,她们平儿和巧姐两个捧着黄历上的字,马车上不好弄纸笔,她们就互相在手心里儿轻轻的划着字的笔划,指尖划在手心,当然是痒的,于是两个人不停的轻声笑。

沈恬没有告诉我我还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就犹豫难决。但是等他表示过,即使我不同他走,他也会留下人手来保护我们的时候,我反面一下子下定了主意。

平儿当时替我着想,她认为若要考虑沈恬,那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名份。虽然我自己对这个并不在乎,可是在这个世界,人人都在乎,所以你也不能不在乎。

临行前一天,沈恬又到这间院子里来寻我,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我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去,或是留,此时必须有一个决断。

我和他沿着游廊慢慢向前走,雨里空气有一种湿润的淡淡甜意,说不上来是草的香还是花的香。衣裳也沾了潮气,有些凉软涩滞。

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通身长褶圆领衫子,腰里围着湖蓝三镶白玉腰带,头发梳的整齐,发丝漆黑,鬓角郁青,神情沉静。

庭院里花木被雨。

“沈爷。”

他应声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我在府上寄居,主不主,客不客,白享茶饭又不劳心出力,实在心里不安。”

他只简单地说:“拙荆病故,梅姨也已经不在,府里没有主妇。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到西北之后就立刻成亲,你的女儿,我会视若已出,你可放心。”

他的话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我都……一时没转过神儿来。

不过一看到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了……他知道了我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所以把话说的这样坦白。

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我再告诉他,我不打算和他走,那他情何以堪?

他是把矜持都不要了,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边。我不太喜欢把裙子系的太低,走路的时候会觉得太碍事。但也不能系太高,最恰当的就是走动的时候露出鞋尖,而站定的时候裙摆是罩住脚的,并不会失礼……

这种时候我脑子里却想的是裙子系的高低的这种不重要,也不相关的事情。

“但,我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好象还挂着一个贾琏老婆的头衔,好吧,就象他冷落,遗弃,我们合离,那也尚欠一张休书为凭。我不能冠夫姓贾。如果他象他说的那样,愿意给我一个名份,可我的身份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胡乱编造一个吗?而且我还有个女儿呢,他会愿意接纳巧姐吗?

“这些细枝末节,你无需多虑,我自然会有妥当安排。”

“我的行李,还有许多留在那边宅子里……”

他迅速说:“我这就让人去都尽数搬来,宅子你不用挂心,自有人看管。”

他的口气里……唔,那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是激动,是喜悦?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发烫,眼睛就死死盯着裙脚不抬头了。

我和这个人,算是在……私定终身?

他的声音含蓄中透着清朗,我微微侧过头去,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抿着唇没有说话。

“凤姑娘,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之事,尽可以对我明言。”

“人活在世上,便有恁多牵挂,其他事情便不提了,我……”文秀本是女子,料想他早已经看穿,不过既然他没说破,我也不先挑明:“我那个兄弟李计,他回京城去打听消息,我决定随你一同动身,然则他若是回来之后发现我们已经不在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