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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167)+番外

“做这个干嘛呀,家里多的是做活的人……”

小冬微微一笑,也不会理会她。

对小冬来说,艺多不压身,能多学一样东西总不是坏事。何况德言功容里,功还排在容之前。

小冬这么说了,燕子又好奇:“德言功容是什么东西?”

小冬笑着解释了,燕子细想了想:“这个可没人和我说过。不过,婶子,你觉得这个说的对吗?”

“不对吗?”

“一点儿不对。”燕子说:“我看应该倒过来说才对,长相该排在最前头。我们家大家一说起来,都夸我叔我有眼光,说我婶子生得看,我婶子做饭针线操持家务什么的也样样拿不出手啊,可是大家都不提这个。那,婶子你常常去皇宫,宫里的妃子娘娘们,都是靠什么品行好针线好才当上的妃子吗?”

小冬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顽皮,可是也很聪明。

有些道理,现在讲,她或许也不明白。

是啊,男人说,娶妻娶德。这个德字多么复杂,门第,各种利害关系,教养德行要往后排。有了贤妻,男人还可以广置美妾……

还好,遂州与京城不同,燕子她将来,大概也会嫁一个不纳妾的男子。就象姚锦凤一样。她嫁了三皇子,未必会幸福。嫁了李长河,虽然别人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可是鲜花自己却过得滋润幸福。

人,终究是为自己活,苦乐只有自己知道。

再说小冬自己,旁人觉得她是委屈下嫁,可是她是为自己活,又不是为别人活的。

小冬微微出神,燕子忽然朝窗口一扑:“那人是谁?”

小冬朝外头看,船头上秦烈正和张子千站在一起说话。燕子问的当然不会是秦烈。

张子千穿着一件素音袍子,船头风大,浪花扑溅,腾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到底不愧曾是教坊头名,张子千的习形看起来如玉树临风,衣袂翩然,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虽然他改回了男装,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是在教坊度过。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就算他再怎么想要掩饰,教坊打在他身上的烙印已经深到了骨子里,无论如何不能磨灭。

燕子看得两吸发直,张子千的身姿,气宇,神情一一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这都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同,都会不自觉的表露出最完美的一面来。

“那是张公子,他住在安王府。”

“他是你家的亲戚啊?”

“不是。”小冬想了想:“嗯,你知道做官的人,会养一些幕客啊,文办啊,替他抄抄写写整理打杂的……”

“啊,我明白了,我们那儿的官儿就有师爷的。”

张师爷?

小冬忍着笑点头:“没错,和那差不多。”

“我还以为师爷都干瘦干疲,长着山羊胡子呢。”燕子小声说:“他长得真好看。”

这个小冬承认。

单以相貌论,小冬认识的人里头沈静和张子千不相上下。但是两人气质相差甚远。沈静少年得意,文采辈然,自然流露一股儒雅风流。张子千平时总是沉默不语,他在极力的抹消和秦女之间的相似之处,可举手投足间却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不过,秦烈也许不逊色。他的气质更硬朗洒脱、有一种被时光和世事细细打磨过,慢慢积淀下来的沉着稳健,可靠得象一株永远不会垮下来的大树,可以替身旁的人遮风蔽雨,护佑他们不受任何伤害。

小冬已经绣好了半朵花,她的绣工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气那些用这个吃饭的人,象吴娣师傅,小冬这点手艺完全不够看。但相比起许多宗室女子,京城的世家千金,小冬的女红已经十分出色。起码,小冬比较熟悉的人里,没人比她绣得好了。

船头的两人大概察觉这边有人在看,转过头来。

小冬颔首微笑,秦烈也回以一笑。大概是觉得船头风大,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做什么呢?”秦烈微笑着凑过头来看了看燕子手上的棚子。

好端端的一块素锦上,线络缠绕错结,毛蓬蓬一团,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再看小冬手里的,绣着一杀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花有了大半朵,花辫的颜色由里至外深浅不一,旁边还已经绘上了细细的叶子的纹络。

“这是要做个什么?”

“嘿,做个荷包。”小冬问:“土生他们兄弟俩呢?”

“门窗都扣住了,不抄完十遍不让他们出来。”

嗯,真够专制的。可是不强横一点,根本治不了他们。就拿燕子来说,小冬也何尝不是想用绣花来磨她的性子?

“对了,中午咱们在何桥停一下,何桥的油鸡、糟鱼都做得好,我让人去镇里买些回来。”

“好。”小冬笑着答应,也有些期待。

这就是出门的一个好处了。在家里的时候可吃不到这些各地特色的名菜小吃。

若是平时,燕子一定会吵着说她也要吃,可是这会儿却低着头,紧紧抓着那个绣得乱七八糟的绷子。一直到秦烈他们走开,她都一声没吭。

小冬看她半天不吭声,还真怕把她给拘坏了。者她捏着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总想往自己手上戳,索性把绷子接了过来:“你这是想绣花,还是想在手上刺字啊?”

燕子眨眨眼,好象刚才一直在神游天外,现在才回过神来。

“船停了呀?”

停了都好一会儿了。

燕子不好意思,想要抓头,可她的头发被小冬吩咐梳了个抓髻,还戴了朵小小的珠花,手一伸上去,就发现不象以前抓起来那么方便了——非抓散了不可。

“中午不在船上饭?”

“嘿,何桥有不少小吃,等下好好尝尝。”

燕子扒着窗子朝岸上击,这是个很热闹的镇子,码头上有人忙碌着搬抬扛运,还有三三两两的货船客船沿岸倚靠着。燕子看别人,也有朝这边看。他们的船一看就是官眷坐的,燕子毫不羞怯,旁人朝这边指点,她就瞪回去。

“石姑娘?”外头胡氏的声音问:“姑娘不在舱中休息,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冬怔了下。

石秀虽然也在这条船上,但是她被安排在离小冬和秦烈最远的一间舱房,中间过道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的,用一道木栅隔开了。石秀若想到这边来,得统一个大圈子从下一层上来。

“我有事找你家郡主。”

还是那副不容气的腔调,活象小冬欠她。

胡氏更加不客气:“石姑娘与我家郡主一无往来,二无交情。郡主也不是什么人说想见就能见的。石姑娘有事可以告诉我,若是郡主有闲暇,我可以代为转达给郡主。”

燕子看了一眼舱门,又看了一眼小冬。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什么也不说。

从感情上来说,她和石秀姐更亲近。相识了多年,石秀对她也一直不错。当时听说秦烈在京城娶了王爷的女儿,石秀姐失魂落魄,难过异常,燕子还替她抱不平。来京城的路土她也觉得,要是能帮上石秀姐,她肯定要帮的。

但是,到京城之后,她发现,事情好似也不象石秀姐说那样。秦烈对她一直客气但冷漠,而对这位新媳妇,有眼珠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欢喜,哪有一点儿勉强和难过?

可要她帮着小冬,好象又太对不住石秀姐了。尤其是来京城的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她们这也算是……嗯,大人常说的患难之交难一过去,就对患难之交不帮不问,忌经很不对了,嗯,是不是不仁不义?可是,帮她的话,也不对。

既然做什么都不对……燕子琢磨,那就啥也甭做了。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以免回家以后没人帮没人护,会吃更多的苦头。

外头石秀哪有那么好打发,口气不善地说:“你让开。我看你也有点儿年纪了,别逼我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