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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94)+番外

想起秦烈,小冬总有些悬心,也不知他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

她回过神来只觉得更纳闷。

景郡王府那情形,是不可能召上门女婿的,难道景郡王妃有意把章满庭留在京城?

不然的话,让赵芷和她一别三千里,恐怕三年五载都见不着一面,她怎么舍得。

小冬死活想不通。、

但这桩婚事已经定了下来。男方请了媒人提了亲,合了八字下定礼,婚期就定在来年开春,赵芷一及笄便出嫁。这下赵芷更是难出房门半步,整天拘在屋里,学规矩学管家绣嫁衣盖头。虽然仍然绣得很辛苦,可是却不叫苦了,看来很是认真——仿佛一夜之间沉静下来,稳重起来了。

小冬在自己做的活计里翻翻,看着都不太合适,又开始挑料子。

胡氏问:“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做两个荷包,给赵芷的。”小冬说:“旁的东西,我也做不来。”

胡氏心里微微一动,看看小冬,坐在炕沿说:“那我帮着郡主挑一挑。”

小冬认认真真把一块块大小合适的料子拿出来看,胡氏看两眼料子,却不时地看她。

小冬垂着头,头发挽得松,有两丝垂下来在脸颊边,耳朵上的小珍珠坠子微微打晃,藕色的宫裙衬着白皙的肌肤——不知不觉间,小冬已经长大了。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尽,笑得时候唇边得浅涡若隐若现,十分娇憨动人。

“妈妈你看这块。”

胡氏一瞄,是块墨绿的。

她说:“似乎不大喜庆。”

小冬微笑着说:“我喜欢。”

胡氏本来还想说句什么,又咽了回去。

反正只是郡主表表心意的小物件,自然她喜欢就行。

又挑出一块水黛灰的来,两块都不像是送给新嫁娘的颜色,小冬又开始挑图样,墨绿的上头要绣并蒂花开,灰色的那个上头打算绣童戏图。两个都是好口彩。不过并蒂花还好说,童戏图小冬可没什么自信。绣花朵的话,偏一点儿差一点儿不要紧。可是童戏图比较难,脸上歪一点儿,那鼻子和嘴可就长在一起了,若是手指头一歪,那就瘸了残了。

“反正她明年才嫁呢,时间多得很,我慢慢绣吧。”

胡氏笑着说:“那郡主可要多多请教吴师傅了。”

吴娣知道她是要给别人绣来做添箱的东西,点点头说:“我们家乡嫁女儿,是只兴添箱不兴搭礼的。京城也是如此么?”

“也是一样的,”小冬把自己挑的料子和配色一说,吴娣大为惊异,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把小冬夸了一通:

“郡主心思又巧眼力又准,这颜色图样配的都好。”

红芙问:“我们是没见识的,还觉得这颜色不够喜庆呢。”

吴娣笑着说:“我记得旧年时候有位娘娘指明要做一条百褶裙,裙子是暗红的,上面用银线绣花,那花样儿也是她画好了得,大的只有扣子那么大,小的只有小米粒一般。当时大家都说这做出来时个什么样儿啊,不敢接,我就接了来做,做好了搭手里一看,正好风吹了来,那碎碎的银花在红底子上翻飞招展,仿佛枝头花落,萤蝶漫舞,别提有多漂亮了。想必穿上身之后,一定是莲步轻移百花展,风情万种在其中。”

屋里的丫鬟向往不已,纷纷讨论起那裙子得是个什么模样。吴娣拿起小冬选的料子和丝线,比对一下说:“那暗红在没光的地方看就如黑色一般,银线却是极亮得,这一对比,花儿可不就鲜活了?我看郡主挑的这两个色,墨绿的上头绣桃红的花,枝子还挑着银线,绣成了一定是滟光闪闪。这银灰的上头绣着嫩粉的水蓝的,别提多粉嫩可爱了。”

红芙特意问了一句:“可是看旁人的不是大红就是洋红,至不济也是银朱绛紫的……”

吴娣说:“那些自然是喜庆的颜色。可是你想啊,全是红,大红深红浅红暗红桃红的,你看着不觉得闷?倘若穿条水红裙子,再配个大红的荷包——”

红芙想了想,好像是显不出来。忒俗套了。

“可要是配这个银灰的荷包呢?”

“哎呀,这可真俏。”

小冬挑料子丝线的时候可没考虑这么多,只是她自己不喜欢大红大绿。没想到吴师傅嘴一张,巴巴的这么多道理。

红芙是心服口服,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呀,怨不得人家领着宫里宫外双份儿得薪俸,手里有真活儿,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也心动,说:“那我们也托郡主的福,和吴师傅多学学,长长见识。”

吴娣在宫里这么多年,哪会看不出她想什么,笑着说:“针线活儿是个女人就能做,不过要做得好,就看各人下多少功夫了。”

整个炎夏小冬都窝着做针线,也练练字,还和赵吕身边的齐氏学着如何收拾屋子,什么样的季节天气熏什么香,穿用什么样的被衾裳。因为天气热,厨房倒没怎么去,直到天气凉了下来,胡氏才放她到厨房去继续参观学艺。

小冬喜欢熬汤。这个不像炒菜什么的烈火烹油烟气弥漫,从头到尾都那么急躁催促。熬汤是慢慢来的,各种材料切好预备好,放进钵里罐里,文火慢炖,水汽和香气慢慢的逸出来,看着那种变化慢慢发生,让人觉得很奇妙。而且各种汤水或清淡或滋补,人人皆宜,大有裨益。

小冬在这上头发挥了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比做针线还热衷。她把各种能想得出的材料都放进去一同煮,有的味道鲜美,可是有许多都变出一股怪味儿来。有一次煮出一锅汤来,里面既有羊肉的膻,又有虾子的腥,还有青菜的涩,还有不知道什么里头的酸味和淡苦,赵吕尝了一口,神情古怪,还安慰小冬说:“妹妹可以给这汤起个名儿,就叫五味汤吧。”

待到桂花落满阶时,秦烈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梅花

他来的时候小冬正在练字,听着传话头也没有抬,把最后一笔写完,才说:“知道了。”

她把刚写好的字放在一旁架子上,才起身往镜子里看一眼,扶了扶鬓发呃,她今天梳了个斜云髻,鬓边簪了一朵木芙蓉花。

她比去年这个时候又长高了不少,去年这时节的衣裳已经穿不上了,小冬还拿着比了一比,裙子都缩到了脚踝上头了。

秦烈没回来之前小冬几乎每天都要想一想,他走到哪里了,不知他是否平安。等到确准了他回来的消息,小冬一颗心终于咚一声落到了底,说不出的踏实。

赵吕正和秦烈说话,厅上满满当当摆了好几只大箱子,小冬一迈进厅门,秦烈就转过身来。

——果然晒得像块黑炭头一样。

不过看惯了他这副模样了,小冬倒觉得也很顺眼,和平时常见的白面书生们全然不同。

“小冬妹妹。”

小冬和他见过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瘦了,黑了,人倒显得很精神。秦烈仔细打量她一眼,才笑着说,“妹妹又高了些。”

秦烈带来的那些箱子里有皮毛,玉石,香料,布匹,药材,都不是中原的出产。赵吕正和秦烈说:“你跑这趟能有多少赚头,倒弄了这么多来送人情儿,岂不是白跑了?每样有一件是个意思就行了。

秦烈一笑:“那就权作我存放在你这儿的吧,什么时候短了我再找你要。”

话虽然这么说,可任谁都知道他不会来找人要的。

“还有样东西,是送给小冬妹妹解闷的。”

秦烈招了下手,外头站的人捧了一个篮子进来。秦烈把上头盖地布一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小冬冷不防,吓得朝后缩了缩,再仔细看,原来是只白色的小猫,毛长长的极为柔顺,脸儿胖胖的,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低低地喵呜叫了一声。

“小冬妹妹如今也不去学堂了,整天待在家里,我就弄了这个来,可以解解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