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哪里都去不了了,家里被封锁上,杜明昆也出去玩了,”宁砚埋在梁凯禹的颈窝,眼前一片濡湿,“那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晚上的时候,在大街上随便找个角落,一窝就是一天,连自己身上有钱都忘了。”
梁凯禹收紧了手。
“我爸虽然不怎么管我,经常不在家,但是他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高大的——就像一座山,”宁砚抽噎了一下,“你见过,山倾倒的样子吗?”
在他眼中的山,不仅倾倒了,还落入了万丈深渊。
这座山,在崩塌之前,甚至都来不及安顿好落在他脚下的子女,还连累的子女被砸伤,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宁砚不能接受。
他觉得自己和做了噩梦一样。
可是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
“我自己游荡了很长时间,”宁砚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去,饿的时候,就随便买两个馒头吃,不饿的时候,就坐在角落里发呆,看着路上人来人往,一看就是一整天。”
后来某一天,他在街上一个巨大的LED屏幕上,看见了宁善兴的新闻。
新闻上公布了宁善兴的判决。
十年,整整十年的刑期。
宁砚如受当头棒喝,混沌的神志在那瞬间,竟然清明了起来。
而那时候,他已经在街上流浪了两个月了。
暑假都已经结束,正好是大学生们开学的时间,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也忘了自己考了多少分。
与此同时,他想起来了自己手中还有一小笔钱。
那真是是很小的一笔钱,在宁家还富裕的时候,这笔钱在宁砚的眼中,几乎不能被称之为钱。
但是这笔钱,成为了他未来半年的房租。
他租了一间很小很小的地下室,还需要和别人合租。
才开始,他还是不想出去工作。
直到有一天,他的室友,也就是夏何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啊?
他这是怎么了啊?
宁砚也想问自己。
他遭受了人生当中毁灭性的打击,有点不想起床了。
但是不行,夏何告诉他,他再不吃饭,可能就要被饿死了。
宁砚没有吃饭的钱,他只能出去工作了。
事情的转折点,是宁善兴可以被探监了。
宁砚在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去。
但是他终于在工作中,勤奋起来了。
第一年,他假装忘记了宁善兴,忘记了一切,专心工作,到了第二年,他才开始给宁善兴送一些东西。
警察问他的身份,他让警察不要说。
谁都不要说。
他也知道,这些年梁凯禹一直在去看宁善兴,但是他不敢露面。
如今,他和梁凯禹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再去靠近,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好结果。
在他刻意的努力下,宁善兴也好,梁凯禹也好,终于在他的生活中淡去了。
他不用上学,年纪轻轻就奋斗出来了自己的事业,尽管和从前的宁家相比,微不足道。
但是他麻痹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根本没想过,梁凯禹还惦记着他。
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宁砚哪怕已经麻木,也还是会为了梁凯禹的感情而动容。
实际上,现在的他,比起十八岁的他,更加的缺爱。
哪怕是在自己这么糟糕的情况下,他也不忍心、不舍得推开梁凯禹。
就在他被冻久的心脏,逐渐暖和过来,对生活产生一些期待,甚至开始思考和从前和解的时候。
宁善兴出事了。
宁砚咬住了牙,整个人都在发抖。
梁凯禹轻轻亲吻他的额头,试图给他一些安抚,好在,他的怀抱还是有些作用的,宁砚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哭泣。
到了后半夜,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门被打开之后,医生走了出来,冲着警察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他身后几个护士把病床给推了出来。
宁砚猛地站起来,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宁善兴。
他简直不敢认——宁善兴瘦了一大圈,脸色是不同寻常的苍白,手上扎着针,整个人的状态,憔悴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程度。
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需要转监护室里观察二十四小时,没问题了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宁砚在腿软之前,被梁凯禹给扶住了。
梁凯禹也是如释重负。
两人本以为要跟着护士走,没想到被警察给拦住,警察道:“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了,看你们也累了,不如先回家等消息吧,有需要再通知你们。”
宁善兴不是普通的病人,警察这么处理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