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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火(3)

“霓霓,现在不一样了。”成豫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神色越来越冷,“医生,不再是受人尊敬艳羡的职业,做这一行,你受到的质疑和谩骂一定比你受到的赞誉更多。一个不好,还会遇上性命危险。”

“难道你忘了……姚教授的事吗?”

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涌上她的脑海。卫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怎么可能忘?

无论再过去多少年,授业恩师在她面前被失去理智的患者连捅七刀的画面——她永远不可能忘记。

成豫拉过她,轻轻抱了抱,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答应我,不要再想这种事……好吗?”

虽是请求,表情却毫无回旋余地。

卫霓的胸口渐渐冷了下去。

积攒了多时的勇气,天真的期待和幻想,在这一刻,随着成豫毋庸置疑的话语沉入深不见底的水面。

姚教授下葬以后,成豫选择了弃医从商。卫霓则选择了继续攻读研究生,并且顶着成豫的压力,在医院里做了一年多的住院医,直到父亲卫稼丰出了车祸。

反对她从医的,不止成豫。

母亲沈淑兰也觉得这一行风险过高,不愿她的独生女去冒这个险。唯有乐天的卫稼丰认为遇上医闹的概率近乎彩票中大奖,不必想得太多——每每他提出这样的观点,就会被沈淑兰痛骂一顿——她承受不了失去卫霓的风险,无论多小。

卫霓能够理解他们。

能够理解,总是劝着自己理解。

可是,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从小就是她的梦想。

她总是去理解他人,总是为他人退让,因为太过温柔,所以总是被自己的温柔所伤。她多么希望,就像她拼命理解他人一样,也有一个人,试着倾听她小小的声音。

总是淹没在大千繁华世界里的声音。

卫霓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成豫已经躺了下去。

他闭上眼,是结束话题的姿态。

“……不早了,睡吧。”他说。

卫霓在寂静的空气里躺了下来,睁眼望着死气沉沉的天花板,不知何时才浅浅睡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成豫穿衣的声音。

她跟着起身,为他准备好咖啡和新鲜的热三明治。

成豫从来没有作此要求,可是每一次,他都会理所当然地说一声谢谢,然后拿起咖啡,在手机上浏览今日的早间新闻。

送走成豫后,卫霓收拾家里,出门买菜,回家做饭,打扫卫生——到最后实在找不到事做,就打开通讯录,望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发呆。

忽然,她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母亲沈淑兰的电话。

和时不时就爱和她打电话唠嗑的卫稼丰不同,沈淑兰带着某种矜持,除非要事,否则不会主动联系。

卫霓带着一丝诧异接起电话,沈淑兰寒暄了几句作为开场白后,终于说出了正题:

“今年的纪念日,你们准备怎么过?”

“什么纪念日?”卫霓一愣。

沈淑兰说:“过日子过傻啦?明天就是你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了……”

卫霓想起来了。

“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是一个退休前的同事送的——你爸不想看这个。我把票给你,你和小成去看吧。”

沈淑兰风风火火地说了没两句就把电话挂了,紧接着,卫霓收到了她发来的取票二维码,观影的地方是市中心新开的一家豪华影院。

时间是今晚的九点半。

她上网查了这部影片的信息,竟然发现这是一个校园时期的恋人经历波折然后修成正果的故事。

卫霓看着故事简介,心情由哭笑不得转为有些心动。

她拨响了成豫的号码。

过了好一会,电话才迟迟接通。

“喂?”低柔的声音从安静的另一端传来,伴有男子低微的咳嗽和放笔的声音。

卫霓连忙问:“你在忙吗?”

“我在开会,”成豫言简意赅道,“没事,你说吧。”

“晚上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们好久都没吃医科大后门的那家耙鸡爪了,我想——”

“恐怕不行。”成豫说,“晚上刘总约了我一起吃饭,还有几个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下次吧。”

卫霓抱着最后一抹希望问:“那晚饭后呢?九点半之前?”

“今天不行。”成豫似乎有些不耐,但紧接着,他就宽慰道,“明天是我们的五周年纪念,我记着呢。明天我争取早点下班,陪你去吃耙鸡爪。”

“好,我等你回家。”卫霓说。

她一向善解人意。

都没有说她并非想吃耙鸡爪,而是想要增加他们日渐减少的交流。

“好,我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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