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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43)

晚风吹进胡同口,街边的树已见烟熏似的红黄秋色。一些不禁打的树叶飘飘洒洒地落下,落在周遥肩上,落在瞿嘉眼里。

就瞿嘉把周遥送出胡同口这短短一段距离,他们走了老半天,走不完似的。

谁都舍不得说“走”。

街边许多小店还开着,瞿嘉进店又买了手绳和珠子:“以前那条手链你洗澡老戴着,绳子都糟了,我再给你编一个。”

周遥一笑:“好。”

周遥推着他的山地车,回过头:“那,走啦?”

瞿嘉点头:“走吧。”

周遥:“礼拜一学校见。”

瞿嘉:“嗯。”

周遥:“……”

周遥噘着嘴唇隔空送了个吻,天边最后一缕光线下的轮廓特别英俊。在瞿嘉眼里,特别美好。

这人骑上车走了,瞿嘉盯着周遥背影,闭了一下眼,再抬头看一眼天色。

他突然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从人行道跑上自行车道,向着暗淡天光之下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遥遥!”

还是舍不得,就想黏着,想要每一分钟都在一起。

每一次都是他送遥遥走,就怕这个人走了。每一次站在胡同口最简单寻常的送别,于他都像在看落叶秋山、等明春再来似的。

心好像永远都在一片汪洋上漂浮着。

周围许多辆自行车呼啸而过,周遥的背影已经化作模糊一块了。

瞿嘉盯着那个背影,也没想到自己这把好嗓子在傍晚的车流中穿透力能那么强。那辆宝蓝色山地车突然就刹车了,好像就在等他这一喊,周遥猛地回头,满含着期待,也很用力地望着他……

瞿嘉后来回想,那晚他是怎么把周遥弄回来的。

他都不知道自个儿想干吗、想说什么。他当时好像是说:“我妈说晚上不回来,明儿礼拜天也不会很早回……你就别走了。”

你别走了。

周遥当时就领悟了,鼻子耳朵都红了似的,然后对他笑,用眼神说:那,成吗?

瞿嘉点头:成啊。遥遥你别走。

瞿嘉一把拎过车把,推了两步路,竟都觉着等不及。

他直接跨了上去:“上车。”

周遥应声迅速跳上车子后座,男生分量太他妈沉了,坐上去就爆笑:“卧槽我的车胎要瘪……啊,真的瘪了……啊!……”

俩人憋着笑,听着脆弱的车胎在周遥屁/股底下吱呀嘎呦,一路乱晃着重新拐进胡同。

青灰色的瓦檐上芳草萋萋,老胡同的小路上留下他们的笑容和车辙印迹。

瞿嘉一头撞进家门,先就去拉窗帘。窗帘下摆扯过来也遮不牢,他把他家电话机扯过来压住窗帘一角。

瞿嘉转身就被周遥拽进怀里。

“门,关门……”瞿嘉的呼吸迅速就被周遥堵住,两人疯狂地接吻。衬衫和T恤揉出一片凌乱夸张的痕迹,又被滚烫的身躯迅速熨平。

门的插销总嫌不牢靠,但都顾不上了。两人互相捧着脸揉搓,傻笑,在黑暗的光线中寻找对方眸心那一点点微弱的亮光,心暖得快要化掉了。

“想要你亲我……”周遥小声说。

“嗯。”瞿嘉从喉咙里哼出一声,低沉性/感,吻周遥的耳朵。

要的当然不是普通寻常的亲,而是从头到脚每一处“局部”的亲。

周遥然后又拦住:“这次我给你脱。”

“哪个床?”周遥用眼神示意。瞿嘉自己的床真的太小,瞿连娣看电视睡觉的那个床还稍微宽一些,看似能睡俩人。

“我的床。”瞿嘉迅速说。他还是保守的,忌讳的,不可能上他妈妈的床干那种事。

两人再次迸发笑容,用额头互相亲昵地蹭一蹭,然后顶着,像顶牛一样。周遥一步一步进,瞿嘉一步一步退,直退到床边。

周遥搂了腰,瞿嘉好像就是一个反弓背越式的姿势,向后一倒,懒懒地躺上床,望着他。那样子的瞿嘉性/感得要人命,让周遥当时真的发痴了,爱死了,迷疯了眼。

他就帮嘉爷脱了全身衣服,手指轻轻地剥,但是碰哪儿好像都能碰到痒肉,让两人笑场。

扒裤子第一下竟然没扒下来。“呃……你卡住裤子了。”周遥低声说。

瞿嘉下意识顺平了膝盖,绷直了脚背,老子哪卡住了?

“你,那玩意儿,你的棱柱遇热体积膨胀,就卡住裤子了……你裤子太瘦,已经不合身儿了,脱不下来了……”周遥说完直接把脸埋进瞿嘉小腹的纹路,自己也笑出了腹肌群。

瞿嘉面孔爆红,眼底有一层水光,终于忍不住从脚下拽过被子,把俩人严严实实裹进黑暗中……

“别蒙被子,我要看。”

“不给你看。”

“我还没照相呢。”

“滚蛋!”

“大了……”

“你弄的。”

“能不能变身六棱柱啊?”

“扯淡,那是恐龙。”

“那我亲一下,你能不能变啊?”

……

周遥后来一直记得那天日子,挺重要的一天。已经十月份了,离他过生日也就不远。

他们就是给对方吻遍了全身,揉碎了,舔化了,再紧紧地抱在怀里。偷来的欢愉,太喜欢了。

然后,他俩同时都起晚了。

瞿嘉本来六点半醒了一趟,但没忍住又摸了周遥。周遥蒙头睡得昏头巴脑,打着呼噜,就被架了腿又撸了一炮。

因为这头小猪实在太吵了,瞿嘉拿被子又把周遥蒙得严实一些。

那事儿挺累的,瞿嘉也累得不行,半大男孩疯起来就不懂节制,好像有今夜就没明天似的。瞿嘉满足地搂了周遥,享受这难得的同床共枕,又睡了个回笼觉。

瞿连娣在娘家一大早起来,还是记挂那浑小子,就往家打了个电话。

现在她家安了电话就十分方便,打电话报个平安,知道儿子在家没事,也就罢了,不用着急回去。

但是,就这通电话,就没联系上。

怎么打怎么没人接。

瞿连娣就一直拨号,反复拨了好几趟,家里就是没人接电话。她又呼瞿嘉让赶紧回电,还是没有回音。

人呢?

瞿连娣那天早上还就是有点儿掉魂,心存隐忧,多事之秋总觉着哪不对劲,家里一定有事。

这就是当妈的一份直觉,只是瞿连娣的直觉把她的脑筋指错了方向。她忆起的是好些年前,也是秋天,她回娘家彻夜未归,结果就那天早上,瞿嘉独自在家中煤气了。

那一次要不是周遥仗义,小学两位老师及时赶到,砸窗破门救了瞿嘉的命,她儿子就没了。吓坏她了,可不敢再来一回意外。

瞿连娣没坐无轨电车,而是直接坐了地铁,快。慢悠悠地坐公交车她有月票不用花钱,坐地铁她还得多花两块钱呢,平时可舍不得这两块钱。

礼拜天一早儿的大院静悄悄的。她家门窗紧闭,插销应该都是拴了两道,钥匙都打不开,就好像全家都出远门了这房子要卖似的。

但是在她家房檐下,小厨房旁边,停着周遥的山地车,和瞿嘉那辆带横梁大套的破旧“28飞鸽”亲亲热热倚靠在一起。

她家自从换了一处房子以后,窗台那个能打开的小窗是没有了,但还是有其他机关,瞿嘉都不知道。瞿连娣也没犹豫半秒钟,在门槛上蹲下去,扒拉开门板下半部分的一处插销,露出那块只有半砟宽的大缝隙。

她然后半趴半跪在自己家门口,就以这么一个荒唐可笑的姿势,脸几乎亲到地上去了,遛着缝儿往屋里看——没出什么事吧?

屋里寂静,一道阳光洒在水泥地上。

视线是沿着瞿嘉那小床的床腿往上移去,被子半拖半挂在床边,揉出一大片褶皱,他儿子睡在床上。

瞿连娣也有一双2.0的精明眼睛,但仍是费力看了很久,看呆了,傻了。

被子上面露出头来的只有瞿嘉,怀里抱的人蒙头呼呼大睡,被子下面伸出来四只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