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63)

瞿嘉用口型骂周遥“神经病”,但真真实实地被对方逗笑了。

也是好久没笑过了。

他的小太阳遥遥。

瞿嘉随后难得解释了一句:“小姜就是给我送了一盒腊味,见面分你一半,你也吃呗。”

其实就是有人空虚寂寞冷了,平常在校园里都说不上话,还不如和其他同学相处得更轻松自在,心里就怪难受的,开始找别扭。俩人竟然同时羡慕和嫉妒小姜,怎么小姜同学就能和我的嘉嘉(遥遥)说上那么多废话呢。

就想跟你说两句话,有那么难?

确实特别难。心理上自我防御的围墙一旦垒起来了,就好像把他俩一下子分隔到围墙的两侧,互相踮着脚都望不见墙那边的人。平时在校园里谨小慎微,有时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人甩过来一道怀疑的目光,都会让他俩产生长时间的心理焦虑和不知所措……

讲话都是互相隔一段距离,手脚规规矩矩。

周遥也掏出一份东西,是一个大号眼镜盒,递过来:“给你拿的,戴上。”

瞿嘉问:“你花钱买的?”

“不然谁给我?”周遥说,“专门干活儿用的,我们家没人用这个。”

瞿嘉小声道:“我又不近视眼,非要给我也戴眼镜?”

“你土不土啊?”周遥皱眉低喊,“你用那个割草机和剪枝机,都是小碎枝子或者碎石头,会崩起来,溅你眼睛里,挺危险的!”

“这叫护目镜。”周遥又说,“我买的还是挡阳光的,墨镜效果。”

“好么,戴着。”瞿嘉藏起表情,“婆婆妈妈的。”

“眼睛好使你了不起了?”周遥瞪着人。

“嗯,了不起了。”瞿嘉一笑。遥遥就是贼啰嗦,逮个机会就嘚吧话痨的那种小媳妇。

夕阳的余晖穿越大操场的栏杆,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再把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两人身上,脸上。

瞿嘉接过喷枪壶,示意周遥往后退,自己也退开三大步。

“你站过来,看那边。”瞿嘉轻声说,“往上看。”

周遥抬头,什么啊?

“送你的。”瞿嘉笑了一下,“看。”

他扳开水管开关,向着落日夕阳的方向,让水珠骤然喷出,在半空喷出一道弯弯的水帘。透过一层轻薄的水帘,阳光隐约折射出七彩效果。

两人一齐挪动位置,站到一个更好的角度,惊异地看着那五彩斑斓的颜色在空中飞舞,随着细碎的水珠弥漫开去,再团聚成光弧,形成一道漂亮的彩虹。

美极了。

周遥就看着瞿嘉,再次笑得合不上嘴,两手攥在裤兜里,极力忍住想要抱住人狂啃的冲动……

他们那时,也还不懂“彩虹”所包含的更富有的意义。那就是瞿嘉在操场边送给周遥的一次小浪漫。

周末,还是忍不住约了。

真的忍不住,想见对方。

约都不知道应该约去哪。两个家都不能回了,也刻意不提家里的事。学校周围肯定是不能待,东大桥大棚也不敢再去逛,里面全是熟人,都是穿校服的,朝阳一中二中三中的学生。

他们就约去了东单地铁站,出站口。

长安街上,迎春花过后就是玉兰,玉兰谢过还有绯色连片的桃花,一层一层晕染出不败的春色。

“一周年快乐。”周遥见着人,打声招呼。

瞿嘉伸手捏了周遥的鼻头。

他俩的一周年其实已经过了,寒假过年时都没有出来庆祝。四人小分队突然就少了那两位志同道合的伙伴,都没有心情约会了。

他们重新坐到那间酒吧里,一年前曾经坐过的那张桌子。

酒吧外面卖羊肉串的摊子也没了,不幸惨遭城管的治理扫荡。附近的早点摊位和煎饼车也都不见了,都被取缔了。这一年从春天开始,庆祝和宣传活动就没有间断,长安街很早就摆起巨型花坛,等着迎接七月一日的回归庆典。

周遥点了两杯洋酒,然后跟酒吧老板要了一副扑克,拉着瞿嘉玩牌。

“操,就咱俩人,你还跟我打牌?”瞿嘉瞅着人。

“对,我跟你打牌。”周遥说。

“你就是想让我输掉裤衩儿。”瞿嘉忍不住说。

“对,就是让你今天把裤衩儿输给我。”周遥笑道,“你不准玩儿赖!”

两个人就只能“敲三家”,把两副牌分成六份,每人打三摞。瞿嘉毫无悬念地一路狂输,后来从坐姿变成蹲在椅子上还是输。周遥趴在桌上笑:“你怎么三家牌没有一家能先跑了的!我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弱!”

瞿嘉蹲在椅子上,输得没表情、没脾气:“跟你,我就没赢过。”

两人对桌望着对方,白天没有烛火,眼神也能被对方烤出一层温度。烧眼,也烧心。

桌上插了一沓子点餐单,瞿嘉顺手就抽出一张,叠纸,然后把纸鹤端端正正摆到周遥面前。

这家店的点餐单换了新设计,菜品愣是没换。这只纸鹤仍然左翅膀扛着“火腿沙拉”,右翅膀“琥珀桃仁”,屁股上翘着“章鱼小丸子”。

周遥又笑得像个小孩儿,也抽出一张纸,也叠。

“你会叠吗!”瞿嘉看着人。

“你床底下那一大罐子,谁给你叠的?”周遥反问。

“你刚才怎么叠的么?”周遥又皱眉,“为什么我的‘章鱼小丸子’在头上?我尾巴上是‘烤洋葱圈’?……怎么才能叠成你那样的?”

“不告诉你。”瞿嘉说。

周遥趴到桌上发出耍赖的颤抖音,胳膊刚伸开去,就被瞿嘉一把攥住了手。

十指扣在一起,实在舍不得再撒开,再装模作样地保持那段距离……

无处可去,好像哪里都不安全了。他们也不太了解,附近其实有个很著名的地方,叫“东单公园”。

俩人同时回头,瞥见酒吧深处那个洗手间。瞿嘉突然递出一个急迫的,甚至带有恳求意味的眼神,遥遥。

他俩同时站起身,很有默契地站到墙边排队。

又排了至少五六个人,才轮到他们。俩人低着头一起进去了,关门落锁的一瞬间,反身把眼前人抱进了怀里。

呼吸就炸开了,炸成记忆中头顶的那一片烟花……

close your eyes, make a wish

and blow out the candlelight

酒吧里当时正好放到这首歌。洗手间的天花板很低,很低,几乎压到头顶和肩膀,挤压得全身透不过气,喘息,只有明亮的灯光在眼中跳动……

瞿嘉就伏在他肩膀上了。

周遥就听到瞿嘉深深地“嗯”了一声,很压抑的,呼出一口气,脊背都在发抖。

i\'ll make loveyou

like you wantto

and i\'ll hold you tight

baby all through the night

i\'ll make loveyou

when you wantto

and i will not let go

till you tellto

……

歌词应景得太过分了,资本主义毒瘤漂洋过海,大举进犯我天chao,专门腐蚀纯洁的祖国花朵,俩人同时有点儿受不了,再次笑场。

周遥小声说:“这么好听的歌,怎么没有咱们港台大陆歌星翻唱这首歌呢!”

绵延的kuai感都被打断了,瞿嘉“噗”得笑出声:“歌词太浪了,没人敢唱。”

周遥哼哼着说:“那你给我唱。”

瞿嘉顿了一下,喘息:“不唱……做就行了还唱什么……”

“你想我了么?”周遥说,”在学校里都不跟我说话,就看你找别人说话了,气死我了。”

“想你来着。”瞿嘉说,“特别想……”

“我也梦见你了。”周遥说。

“梦见我什么了?”瞿嘉问。

“梦见……我干你干了八趟。”周遥脸爆红着还是说了实话。

靠,瞿嘉也说了一句实话:“这事儿你也就在梦里干。”

他们紧紧抱着,脸贴着脸,都很心疼地摩挲对方的嘴角,听那喘息。

……

“刚才输给我什么,还记得吗?”周遥咬着瞿嘉的耳垂,威胁一句,“我捏着你呢,你不许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