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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62)

“就你们球队那几个二货,刚来也这样儿。”瞿嘉忽然说,“潘飞,任琼。”

周遥:“你认识他们俩?”

“不认识,”瞿嘉说,“老在学校里打比赛么,看几场球也认识那几张脸了。初中刚来时候,游泳课也可怂了,都是被老师抱腰扔下去的!”

“是不是真的啊?”周遥双眼一亮。

“你们队有一个,是不是叫刘春雨的?”瞿嘉记性不错,“他抱着旁边那个栏杆,死抱着不敢下,结果被体育老师强行拖下水了,吓得他直喊救命。”

他们队的中后卫春春,绝对是猛男啊。

“喊救命还是结巴的,救、救我啊、啊、啊、老师我、我害怕。”瞿嘉模仿了一句。

哈哈哈哈,周遥狂笑出声。

“那个头发弄成那样儿的,瘦长脸挺白的,任琼吧?他都吐了。”瞿嘉难得这么八卦,“当时全年级一起上游泳课么,他晕水,他吐了一池子。”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周遥捶着池边乐坏了,琼琼那个自封校队头号大帅逼的自命不凡的,终于让老子抓到了把柄,甭想翻身了。

瞿嘉看着他笑完十分钟,说:“有信心了?”

“嗯,”周遥点头一笑,“我一直都有信心,我一定努力,争气。”

瞿嘉说:“每天练吧你!”

他们游完出来,在更衣室里,都擦干净了重新穿上校服。

瞿嘉就一直低着头,刻意地微侧过身,后来直接把pi股对准周遥了,以超快手速套上内裤外裤。

周遥以更快速度,手已经伸到瞿嘉背后,几乎抓到裤腰带,但动作生硬地又抽回来了。不能再玩儿扒上扒下的贱招儿游戏了,这手伸过去瞿嘉肯定跟他翻脸急眼。

周遥也憋很久了:“你们家现在搬哪儿了,你一直都没告诉我?”

“就朝外小街那儿。”瞿嘉说。

“楼房么?”周遥问。

“还是平房。”瞿嘉说。

“我挺怀念以前你家的平房小屋,还有煤炉子,还能烤鱼烤白薯,现在炉子还在吗?”周遥坦诚地看着对方,意思已表达得太明显。嘉咱俩这关系,你不请我去你们家坐坐,你觉着这样合适吗?

“换了一个更好使的炉子,还是烧煤。”瞿嘉说。

“阿姨一直都挺好的?”周遥继续问,“我是说你妈妈。”

“嗯,挺好,她还是那样儿。”瞿嘉答。

“身体好吧?”周遥问。

“挺好的。”瞿嘉说。

“你肯定都没告诉你妈妈我回来了,对吧?”周遥一击即中。

“……”瞿嘉沉默。

“我是谁啊?就你妈妈那么喜欢我,那么待见我!她要知道我回北京了,能不请我去你们家吃饭?能不请我吃你们家的烙饼馅饼炸酱面和蒜苗炒肉丝么?你就没告诉她。”周遥压着全部的情绪。

“你随便吧,你爱说不说吧!”周遥穿好衣服,拎包走人。

“是,我没告诉她呢。”瞿嘉也无从解释,说不出体面的理由,眼前是一大排更衣室的木头门储物柜,2.0的神眼也开始模糊发花。

瞿连娣确实喜欢周遥,特别待见,都好几年了,仍对胡同口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念念不忘,总是提起:再找不见这么顺眼的乖男孩,遥遥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了呢?

念得次数多了,直到有一天瞿嘉爆发,暴怒,跟他妈妈吵了一架,说:能不能别在咱家再提“周遥”这名儿再提“周遥”这俩字。

每提一次,都是钝刀磨肉。

对于瞿连娣,遥遥就是胡同口的一次让她欣喜的偶遇;对于瞿嘉,那已经远远超出了少年时代所能描述的一切美好。

第31章 秘密

周遥傍晚从球队训练回来, 特意路过东大桥小店, 从芳姐的店里租两盘周润发、刘德华的录像带再回家。

“姐我给你钱了啊。”周遥一笑。

“不用, 跟我还客气?”芳姐擦着台球杆,“你常来晃晃就行, 特别养我们眼!”

芳姐和唐铮那几人又顺便打听:“遥儿,游泳那事,你学怎么样了啊?你到底学会没有?”

周遥一咧嘴:“我这不正学着, 哎呦我去, 我都快要死了!……瞿嘉特别好, 现在每天陪着教我呢。”

“能游25米了没有?”唐铮问,“期末考试50米就过,不用考到深水合格证, 很容易的!”

瞿嘉低头下杆,抬了下眼皮:“5米。”

周遥羞惭地一乐:“我、我继续努力么。”

“进步了,”瞿嘉嘴边顺出小表情,“他现在能在水里漂起来, 漂着不动, 就死活都不往前动。”

一屋子打球客人都在笑,周遥惭愧地抹了一把脸,彪悍的人生谁还没有个弱项呢!

周遥每次在更衣室里,脱掉恤衫, 就露出后脖子上的痕迹,吸引瞿嘉的视线,忍不住就瞟那里。芳姐有一回都问, 后脖子怎么弄的,一大块疤?幸亏没弄你的脸蛋上。

周遥一笑:“脸我要好好护着,还要给别人看呢。”

蒸汽烫伤,水泡愈合之后,新长出来的皮肤比别地方要白,留了一块像白癜风似的疤。现在好多了,白痕已不那么明显。瞿嘉多看两眼不是因为那地方好看,那就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属于他俩的小秘密。

周遥把自己新买的王菲专辑磁带留在录像厅瞿嘉的小床上,就是那个钢丝床,瞿嘉经常躺的。

“借给你听。”他一笑,“我估摸你家里早就有录音机了!”

瞿嘉心里是缓缓触到那股暖流的,即便他确实反应很慢,或者就是故意迟钝,就不想走出来。他点头:“有录音机,还有键盘。”

周遥望着对方,就清唱两句刚学会的: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我总是微笑的看着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瞿嘉顺口接了后面四句,声音就把周同学碾压了: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的怀里……”

男生唱女生歌曲,是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烟嗓也能唱出千般万般柔情。

当然,周遥永远也唱不过对方,他能找准调子然后把词儿顺下来,瞿嘉是真的能把画面清晰地唱出来,仿佛就真的要发生了:我想你在寂寞夜里,你闭上眼睛吻了我。

周遥笑说:“真好听,下回把你的吉他带来!”

瞿嘉也无奈笑了:“你……想干吗,非要跟我学游泳?”

俩人绕绕又绕回来了,简直就是过不去的一段绕口令。周遥说:“我就是想学游泳啊,游不过50米老师不给我及格!”

瞿嘉垂下眼:“你找谁教你不行?”

周遥说:“我就想找你教么,那为什么不行?”

瞿嘉说:“那么多同学跟你好的,找谁不行。”

周遥说:“我都跟谁好了啊?”

瞿嘉说:“你爱跟谁好跟谁好去。”

周遥说:“就是么,那我能不能说‘我爱跟你好’啊?!”

噗——打球的唐铮笑得浑身抽搐,球杆都端不住了。绕啊绕啊,你俩是神经病吗?

瞿嘉皱眉,赌气说:“你以后别老盯着我换裤子,俩大眼珠子,直不愣登的,有病。”

周遥也很赌气:“我两眼发直是因为我看不清楚,我就没盯你好么!”

周围人都快要受不了他俩人,旁观者都若有所悟,局中人还在负隅顽抗。这就是若即若离的一段拉锯战时期,两人陷入的死循环。一个拼命想要一脚踩破进去,另一个就严阵以待坚拒死守,多年仍然蹲在那堵墙后、那具壳里,就是不愿意走出来。

为什么不愿出来呢?因为胆怯,自卑,没有信心?或者就是很不习惯,内心一片茫然,无知,都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自己的、对方的、两个人的方向,究竟在哪里?我们俩在干什么啊?……

周遥回家了,瞿嘉还在门口瞭望了一会儿,心里有牵挂,确认周遥拎着书包上了无轨电车,才默默转回来,也穿上牛仔外套,回家写作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