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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82)

橘子可真没有。瞿嘉绷不住笑了,好烦啊这个遥儿。

他从嘴边拿开烟,突然拽过周遥,把烟往周遥嘴里一塞,强迫周遥含了,抽抽抽,咱俩永远有福同享么。

电车挥舞着长辫子嘎呦嘎呦地驶进站台,俩人疯挤进去,一马当先就蹿上车,迅速占了俩座儿,回头就把座位让给夕阳红老两口了。

北京的男孩,讲话永远都是“你个小傻逼”“你才小傻逼”地互相嫌弃,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乖乖的、客气懂事的。俩人就说:“大爷大妈您俩坐吧”。

大妈笑眯眯从包里掏出两个大橘子,非要送给两个乖学生吃。

俩人就你一瓣,我一瓣,吃了一路的橘子,还陪大爷大妈唠嗑……

周遥家其实也早搬家了,自从他回北京,他就是回新家,早就不住在机床厂原先在团结湖的职工大院。

经济飞速发展,时代日新月异,现在就连厂里普通工人,每月工资都是五百多块,更何况那些高薪高知有学历有证书的人才岗位,还有那些经商做生意的更有钱了。

周遥家搬到东大桥往北,亮马河附近一个高档公寓小区。那是他妈妈俞静之评上高级职称后,从学院分到的房子,一家人理所当然赶紧搬过来了。到九十年代中期往后,单位职工大院都不那么稀罕吃香了。

从这里再往北,就是朝阳区更高档繁华的地带,酒店、商城、外资超市云集。那时流行了一句话,京城的大款们,就是“手持大哥大、开着桑塔纳、住在亚运村”的一群人啊。

瞿嘉把人一路送到小区门口,算是在心里悄悄地认个门。

“上楼待会儿么?”周遥回头问。

“不上去,我走了。”瞿嘉一定不会进去。

“嗯……”周遥就是一脸老子都舍不得回家的表情。

“周遥,明儿早上你跟你们隔壁楼那谁一起坐车上学,这几天就甭骑车,胳膊也疼呢。”瞿嘉说,“我放学再送你回来。”

“不用了您大爷的。”周遥一笑,“又不顺路,你还每天都送我?”

“甭惦记我,我也就送你几天!”瞿嘉回道,“等你先踢完这个破比赛,把这事儿解决了。”

“那你回家当心啊,你不就一个人了么。”周遥皱眉。

瞿嘉从裤兜里顶出一件硬把子的东西,示意给周遥:我不怕。

“我靠,你,嘉——我更担心了啊,你不准瞎闹。”周遥怒目而视。

他最近确实不太顺,自己心里也特懊恼,先是踢球装备都被抢了,对方就是故意找茬儿不想让他踏实打好比赛,结果他被迫又买了一套新球鞋新护腿板。现在忒么眼镜又给砸了,上数学课瞎摸俩眼儿,看不清黑板上的公式,做题全凭他强大的天秤座第七感小宇宙。

瞿嘉又想起个事儿:“你新球鞋买了吧?别等到礼拜六比赛时候,明儿你拿来学校,我帮你耗耗那双鞋。”

周遥:“啊?”

瞿嘉:“你脚不是爱起泡么。你把鞋先给我,我穿着去操场跑跑。”

“哦,”周遥看着对方,一笑,“对我这么仗义啊。”

“我对你仗义么?”瞿嘉哼了一声。

周遥用力点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走了啊。”瞿嘉一笑。俩人就那样儿,面对面的,对望三秒钟,走出去一段路,又回头,挥挥手。

以前,小时候,周遥一定会扬手送给瞿嘉一个飞吻:呗儿!可风骚了。现在反而束手束脚,深沉含蓄了,心里翻来滚去想着在嘉嘉的脸上“呗呗呗儿”,见着活人就只敢握个手腕,用他的桃花眼滋滋地放个电。

之后,瞿嘉在学校真的穿了周遥的新球鞋,放学后在操场跑了好几圈,又踢了一会儿球。

瞿嘉未雨绸缪,还在自己脚后脖子的地方贴了俩创可贴,结果鞋脱下来时,创口贴都不知飞哪去了。

周遥问:“真的磨脚啊?”

瞿嘉给他亮出后脚跟,果然磨出两个红色大泡,疼死了。

啊啊——俩人坐在跑道边上,瞿嘉又帮周遥掰那个鞋帮,挝了很久,凑合穿吧小傻子。

周遥突然凑过头说:“你别担心了哈,这个比赛就要踢完了,前面都是强队,咱们学校踢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被淘汰了!”

瞿嘉说:“没太担心。这个杯赛踢完之后,咱们足球课是不是要在年级里踢比赛?”

周遥将眼睛睁大:“是啊,年级四个班要打比赛!老师让体育委员负责组队,卧槽我上哪儿能组出一支队来?咱们班根本凑不齐人!”

瞿嘉冷眼说:“你牛逼,你一人儿在场上分身呗。你一人能分出仨人,胳膊,腿儿,还有你那张大脸。”

“哼。”周遥一脸破罐破摔,“你就损我吧,帮我想想还能找谁踢啊?”

瞿嘉然后嘴唇一动:“你要是也上场,我就陪你踢……但是你别嫌我踢太臭了,肯定不如你。”

啊——

周遥捂脸仰面倒在煤渣跑道上,沐浴着夕阳,心花怒放地打了个滚儿。我的嘉嘉。

第41章 摆平

随后周末, “朝阳杯”开始进行淘汰赛, 若干个出线的队伍捉对厮杀, 胜者晋级。

朝阳区的球队都很生猛,他们一中以前最好的成绩, 也就是小组出线。校领导放话,出线了你们就完成任务啦,剩下的比赛踢一场赚一场, 赢了球给你们发奖金, 赢了咱们学校就“足球先进传统校”了!

这场比赛, 全队上下所有上场队员,都快跑虚脱了,深秋的季节, 愣是浑身大汗淋漓,球衣全都湿透。

周遥有好几次都冲进禁区里争顶,就他那身材,本来不是走高空球路线的, 都是拼了。在场上一共踢了七十多分钟, 最后是小腿抽筋被教练换下。

周遥被俩人架着下场去的,还跟队友们挥了挥拳头,都顶了七十多分钟了,扛住啊兄弟们!

他坐在场边, 两腿摊开,转筋了腿肚子疼死了,“啊”得叫了一声向后倒过去!

队医过来给他狂喷止痛剂, 给他揉腿,回头还想招呼个能帮忙干活儿的学生,瞿嘉就从旁边的第一凳台阶上跳下,不作声地蹲下来,默默地也帮周遥揉腿,掰脚,把转筋的那股子疼劲儿掰过去。

瞿嘉瞧着老多的喷雾药剂喷到周遥大腿和小腿上,都替周遥觉着腿疼,真玩儿命啊。

加时赛了,一中校队的破球门在对手狂轰滥炸之下风雨飘摇,好几次就要漏了,门梁都被球砸得晃。他们中后卫刘春雨把球奋力争抢下来,也不知往哪踢呢,就一个大脚往前开。周遥瘸着腿突然蹿起来,在场边大吼:“春春春春,往前找往前给!给琼琼!!!”

这活儿平时在场上都是他做的,他是中场调度,现在他下去了,只能在场边狂吼着指挥。他比他们教练指挥的嗓门都大。

刘春雨大脚开向前场,好几人狂奔着去追那球,对方后卫也是体力不支,竟然冒顶了,皮球越过后防线落在任琼脚底下。

啊——琼琼,冲冲冲啊,炸碉堡啊!

周遥颠着小腿甩开瞿嘉的搀扶,一路吼着沿边线奔跑,恨不得用气势压垮对方后卫。

禁区混战,门前仿佛横贯着千军万马,狼烟四起。射门,被挡住,再射,再被挡……

汗水沿着发梢飞舞,勇气是最好的嘉奖,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

任琼当时也转晕了,约莫有个意识球门是在哪个方向。皮球突然滚到他脚底下,他顺拐着就用脚后跟一磕!

这个充满灵气的风骚的脚后跟啊,皮球让人猝不及防的,“噗”的就滚进网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加时赛,没剩几分钟就要结束了,全场都疯狂了,进球的一方和丢球的一方都疯了。任琼扭着蛮腰奔向场边,想抱住教练,结果这个激情的拥抱半道儿就被周遥“截胡”,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更多的队友热烈地压上来,把他俩压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