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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87)

就一分钟之后,周遥回身抬头接一个高空球,没注意身后,一个健壮的黑影从背后突然撞了上来!

就是一瞬间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很难看清楚。周遥被撞得眩晕发蒙,在空中突然失控就飞了出去,毫无防备之下,好像是头部着地,重重摔在地上!

看台上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傻了。

唐铮比瞿嘉反应还快些,迅速跳下看台就冲过去。瞿嘉反而慢,反射弧的那根弦总比别人长,好像那一下撞得是他,都蒙逼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他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绝不会帮周遥捡那个眼镜片,早就该换下场了。

球场大乱,刘春雨吼着跑过来:“遥儿,遥儿怎么了!”

潘飞愤怒地冲向肇事罪魁祸首又迅即被两名裁判拉开,双方球员呛茬儿互相推搡。

任琼跑向周遥,正过脸来,喊“好像撞昏了” “压他舌头、舌头”。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顾不上打架了,都围上来。瞿嘉在人群里抱住周遥,任琼把手指拼命塞到嘴里帮忙压住舌头,不然舌头会堵塞气管,容易在昏迷中窒息。旁边有几个女生都吓哭了,叶晓白搂着黄潇潇安慰。

队医来了,简单处理,上担架,抬上救护车,当场就拉去医院了。

球场上一堆人逐渐散去,被裁判和教练劝阻开来。闲杂人等却不能上救护车,瞿嘉瞅着救护车从场边开走,呼啸而去,他然后转身又走回来。

裁判本来要吹哨重新开踢了,尽管双方都情绪低落,表情一言难尽,犯规的恐怕也没想到搞这样严重,劲儿撞太大了。

“哎你……你干什么的?”裁判指着突然又闯入场地的人。

瞿嘉闷头一路走过去,直奔那个络腮胡儿。

他轻甩了甩右手腕,兜头照脸就一拳下去了。

场面立刻又炸了,瞿嘉再一脚飞起爆头,双方人员“稀里哗啦”一团混战……

都是脾气暴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能吃这个亏?这就是成长过程中必然的热血上头,冲动的代价。

他们最终被教练老师们拉开,犯事人员全部被轰出场地。瞿嘉打完架从人丛中走出来,抹掉眉骨和鼻子爆出的血,还看什么球,出门直奔医院。

朝阳医院的楼道里,周遥头上缠了绷带纱布,被带轱辘的铁架子床推出来,晕头巴脑地躺在床上,竟然还冲他们挤出微笑。

周遥笑得虚弱:“哎……太衰了,不走运啊。”

唐铮过来说:“是对手太狠了,太操蛋了。”

黄潇潇还是嗓门最大的:“周遥你行不行啊?吓坏我们了,我都为你哭了你知道么?”

“啊,你哭啦?”周遥惨笑,“你别为我哭啊,飞飞不吃醋啊?”

“别臭美了你,”黄潇潇眼眶含着泪花,撒娇说,“潘飞刚才都为你打架了,脸都打破相了。我还吃你醋呢,他都为你打架了呢!”

周遥笑,哎,潇潇真是那种可爱可爱的女生。

他要是喜欢女孩子,可能也会喜欢黄潇潇这样活泼开朗的类型,很快乐又很彪的。

周遥还是头疼头晕,浑身无力,他往人丛里看到后面站着的瞿嘉。瞿嘉默默地也不讲话,那脸,眉骨绽了一道血口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周遥问:“比赛怎么着,咱们赢了输了?”

黄潇潇又抽着鼻子抹眼泪了,说,难受死了,咱们输掉了。

对手毕竟实力更强,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比赛结果,只是比较可惜。英勇的队员们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双方谁都没占到谁的便宜,加时赛仍然踢成0:0,最后点球决胜。

遗憾在于,他们校队最擅长踢点球的那几人,基本都不在场上。周遥负伤,任琼抽筋,潘飞打架吃了红牌下场……他们最终输掉了点球大战。

最后罚丢点球的就是刘春雨。

周遥一听,捂脸哀叹:“咳……你们回去可千万别埋怨春春,他真的都没踢过点球!”

刘春雨一个傻大个儿中后卫,哪会踢点球啊?后卫都是往天上开大脚的,都是习惯性地往门外踢,不知道怎么往门里边踢。点球踢丢了可伤心了,刘春雨一路上扑在任琼怀里“嗷嗷”的哭得像个孩子,说很对不起周遥……

周遥讲话累了,也陷入沉默,透过人缝儿看瞿嘉。两人默默地用眼神和脑电波交流,也不必再说什么。

嘉嘉也为他打架去了,他又觉着对不住他的嘉嘉。

随后,周遥的爸妈就前后脚地、心急火燎地赶来医院。虽然平时对儿子随性放养,可这踢个球,竟然踢进了医院急救室,踢成昏迷和轻微脑震荡,这就成了大事。

八十年代出生的,全班几乎所有同学都是独生子女。每家里就这么一个大宝贝儿,不像以前一生就一串四五个,现在没有了,谁家里都没有多余备份的孩子了,多揪心啊。

俞静之坐在床边,又摸头发又摸脸:“遥遥,我是祥林嫂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你谈,你还想继续踢么?……你还踢啊?”

周遥哼哼:“就是意外,不小心弄的。”

俞静之说:“不小心你就弄个脑震荡!咱们多聪明的脑袋,磕笨了你亏不亏呢?”

周遥一笑:“还有多多的富余的量,磕不笨么。”

周遥又开始撒娇:“哎呀,妈,现在改学钢琴小提琴、学唱歌剧也来不及了么——您就放过我么——”

俞静之冷笑一声:“就你,你什么都甭学了。你好好的别进医院就行了,我们对你要求高吗?”

周遥他爸倒是不爱唠叨,但一脸严肃谨慎,出去找遍几位主治医师、主任,在楼道里询问病情,把ct片子又仔细讨论了一遍,显然也是着急了。

其他同学早就离开了回去了,周遥爸妈还在床前照顾,端茶倒水接个尿的,可心疼宝贝儿子了。同时还向邻床病号打听,想给儿子雇个护工。

周遥在床上炸了,小爷就住三天就能出去了,不用护工了吧?我不要我不要!

瞿嘉就没走,在病房门外偷看了至少三次。但周遥父母拖拖拉拉得,跟他一样就总也舍不得走,都挺晚的了,他就只能躲在楼道里,不进去。

俞静之悄悄回头瞟了一眼,也是急脾气忍不住了,最后说:“算了我们先走吧!不然我们老是不走,你同学也走不了,都熬这么晚了。”

“什么啊?”周遥小声道,“同学都走了啊。”

俞静之也不点破:“妈妈明儿一大早就过来看你,给你送早饭啊。你踏实睡一觉,不准乱跑、不能下地、别多说话!”

随口就是啪啪啪的三个“不准不能不要”,病房的规矩就立好了。

当然,家规之类也都是周遥老妈说了算,一个眼神丢给老周同志,走了,跟我撤!

周凤城不爱讲话但担心儿子,起身说:“走啊?他一人能行?”

“他能着呢,你儿子什么不行?”俞静之说,“不是刚让他尿过了么,那咱俩还戳这儿干吗?走。”

老周同志听话地跟着往外走。

俞静之小声道:“还有下一拨候着呢。”

周凤城:“谁啊?”

俞静之:“你的金猴四联张。”

周凤城:“什么?”

“咳,你听不懂拉倒,”当妈的烦心得一挥手,“咱俩人之间,平时也没办法沟通!”

老周同志一头雾水,自始至终就没明白怎么回事,对老婆时刻服从命令听指挥竟然还能出差错,什么啊,真冤枉!

这就是搞文艺的教育工作者和学理工的工程师这两口子之间,情商上的鸿沟般的差距,确实没法儿沟通,都懒得解释。

病房是六人间,顶灯已经熄了,只有旁边床铺的大叔还在哼哧哼哧地洗脚、倒水。周遥半眯着睡过去,能感觉到有人摸他头发和脸。他闭着眼给对方笑了一下,脑袋还是挺难受的。

他能感觉到瞿嘉是掀开他被子一角,把他一只手塞到被子下面去了。然后,瞿嘉再伸到被子里,悄悄握住他那只手,紧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