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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95)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一旦开始知道瞒上瞒下不跟家长说实话了,就是有小心思了。周遥就是这样,瞿嘉也是,现在轮到叶晓白了。

第47章 围炉

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应当就是从北海冰场遇险那一回开始的, 他们仨人铁打的抱团组合, 不再是铁板一块,开始加入第四个人, 逐渐变成四人同行,一起出去浪。

这第四个人就是叶晓白。

这在从前是任何人无法预料到的,叶晓白那样出挑儿的女孩子啊!这女孩儿走在校园里, 都是让男孩儿只可远观不敢凑近了。很多男生都瞩意, 都没胆儿追。

某些意外和偶然压倒了最后一棵叫做“怯懦”“矜持”的稻草。怯懦和矜持最终也败给了不可抗拒的青春冲动。

他们冬天常去的地方, 也就是游戏厅、录像厅,或者东大桥大棚和蓝岛大厦。叶晓白就因为经常找他们这群狐朋狗友玩儿,把大棚里那些乱七八糟破摊子都转了一遍, 时不时买个文具,买个钥匙扣什么的,也纯属是找借口消磨时间。

周遥就经常一转身猛地发现,诶?唐铮用的那串车钥匙, 换钥匙扣了, 换成樱桃小丸子了,粉蓝粉白颜色儿的,谁给买的?

然后,唐铮脖子上和手腕上, 就开始挂东西了。那些漂亮细腻的小饰物,闪亮地吊在胸口或者手腕之间,和着脉搏搏动的节奏, 闪动的就是少男少女时代的情怀。

“铮哥,谁给你编的手链,老实招供?”周遥冷不丁地问。

唐铮“呵”了一声,不回答他。

“肯定不是你这种人能编出来的。”周遥笑得勉强,话音有点儿泛酸了,听着像在吃醋。

“你觉着呢?”唐铮嘴角绷住笑意,就是不说。

周遥为什么泛酸?他又不嫉妒或觊觎那俩人中的任何一位。

他自己脖子上和手腕上,还什么都没有呢,他当然难受了。他特别憋屈。

他一直都以为,他跟身边那个人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双方都已经太熟太熟了吧?他俩之间这瓜都熟透了,这颗京欣一号都快“瘘”了!可是身边那个人,没有给他编过一副代表心意的手链,没送过他什么东西。事实就是没有,狗屁的心意。他跟瞿嘉现在算什么关系?什么都不是。

唐铮仍是在台球厅以及大棚的书摊上来来往往,到处打工,看场子赚钱。还是那副很diao的玩世不恭的赖德性,说话一股胡同痞子腔调,唯独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眼里经常流露些特别恣儿的小情绪。这人搬东西时,一低头,就有东西从敞开两三粒纽扣的衬衫中间掉出来,好像是一块白色萤石做成的吊坠。

中午时分,周遥问:“吃饸饹面去?”

“吃。”瞿嘉说完一抬头,远远瞅见坐在卖面摊位上那俩人,就低下头,“我随便买点儿凑合。”

“那,咱俩去对面儿吃麦当劳?新开的。”周遥说。

“腻了。”瞿嘉说。

“吃过几回你就腻了啊?”周遥瞅着这人,有点儿气不过挑衅的意思,“你是吃腻了麦当劳,还是腻歪我老是找你吃饭?”

瞿嘉抬眼盯他,不示弱:跟我找碴儿你?

周遥也不示弱,回瞪着:“我今儿想吃麦当劳,我请你,行么?”

瞿嘉不看他:“你凭什么请我吃?”

周遥说:“你去不去?”

瞿嘉说:“我吃不起麦当劳,我不去。你找别人去!”

周遥:“……”

周遥又败了,认怂。耍横他是永远耍不过瞿嘉。

瞿嘉就在小卖部的窗口,买半凉不热的庄园汉堡吃了,因为饸饹面摊位那边坐着唐铮和叶晓白。叶晓白也不知是吃了多少碗五块五毛钱的牛肉饸饹面了,竟然能吃得下去,这碗里咂摸的什么滋味?吃的就不是那口面条吧!

摊位上非常拥挤,乱哄哄什么人都有,叶晓白就挪着自己的凳子,靠在唐铮身边,俩人凑头聊个没完,表情亲密而入神,听唐铮讲在外边各种好玩儿的事。

在校园里,那种走痞帅痞帅路线、很社会很成熟的男生,其实也特招女生喜欢,专门吸引单纯女孩儿崇拜的目光。唐铮就是那一类大男生,很男人气,很有范儿。

周遥一个人儿坐在板凳上看摊。他也没去买庄园汉堡吃,饿了一顿就没吃。

……

情势的变化就是这样急转直下,无论对周遥还是对瞿嘉都猝不及防,都是一种情绪上巨大的冲击。

唐铮叶晓白显然就是利用这个假期,“在一起”了,悄摸地就“好”了,不管当事人承认还是不认,也不需要任何人批准、沟通和允许,只要眼没瞎的就都看得出来。再大的差距,再深的鸿沟,都没挡住青春年少时,在黄瓦灰墙之下,他和她或许就是多看了对方那一眼,勾了一下手,就喜欢上了。

唐铮这就等于,狠狠地把瞿嘉给“甩了”,甩得很彻底,很尴尬,为了女孩儿真他妈的不讲义气。

同一个战壕里两棵爹不疼娘不爱、人神都不待见的苦白菜秧子,本来攀附着成长在一起,哥儿俩谁都不嫌弃谁,结果唐铮突然就跳出去了,一脚踏破那堵看不见的墙,艰难地跨出了那道坎。不管前路如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唐铮都是非常有勇气的,一只翅膀破破烂烂的大灰蛾子,向着美好和光明,奋不顾身,拥抱了天空中一道最明亮的焰火。

对瞿嘉而言,他以为他可以跟周遥高中三年,就一直维持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状态,挺好的吗?

我在乎你,我用我所拥有的能力来护着你,这就够了,没有更进一步的奢望,本来也不该有期望。他所有的,他能给的,原本就微不足道,谁在乎他?周遥在这个小破河沟里只要多留一天,他就是这片水……

但现在越来越不对味儿了。

他也会慌,为什么会这样了。

这就是把瞿嘉一人儿撇在角落里,把他最后挤进一个没处躲也没处再藏的死胡同。

很快就要过年了,就年前这几天,周遥还非要约瞿嘉出去,瞿嘉宅在自己小屋床上,弹吉他,听歌,根本就不想动窝,而且冬天三天都没洗澡,也不洗脸,突然就特别的颓。

周遥用call机呼他,那语气是吼的:【唐铮约晓白除夕前一天晚上出来,过通宵,在城里玩儿,你出来啊?你到底来不来么!】

没回应就继续连串狂呼:【你要是不来,我就去当大灯泡!就我们仨玩儿,你自己一人待着吧!】

一句接一句,瞿嘉瞪着call机上这密密麻麻的,翻了好几个屏才看全一整段话。

周遥又吼:【给我回电话,来不来?你不来我回哈尔滨了!我真的回哈尔滨过年了!!】

瞿嘉读着这一行,让他心惊肉跳的某个地名。

腻歪遥。暴躁遥。

他回复了两个字:【我来。】

就为了出门,瞿嘉被迫去大澡堂洗了个澡,把头发和身上都打理干净,挑了一件他妈妈给他织的毛衣。

要说瞿连娣做饭和织毛衣的手艺,在机床厂科室同事之间,都有口碑的,这一点上没亏待帅儿子。织出来一件一件的大棒针毛衣,就跟外面挂“外贸新款尾单”没区别,而且最近年轻人就突然开始流行这种棒针宽松毛衣,日本和港台的明星都是这么穿。

瞿嘉把大衣柜门敞开着,站柜门后面照那个镜子,贴近了弄脸和头发。

瞿连娣进屋瞥了一眼:“穿这么全乎,竟然把脸都洗了?……去见遥遥啊?”

瞿嘉:“……”

瞿连娣说:“去呗。”

瞿嘉一头磕到镜子上了,轻轻磕了三下,心里骂自己“蠢蛋”“怂蛋”。

他就说:“嗯,晚上可能玩儿比较晚,可能不回来了。”

“你看着办吧。”瞿连娣说,“注意安全,别只顾着自己,走到哪儿都护着遥遥。”

这种话还用他亲妈嘱咐?瞿嘉垂着眼:“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