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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99)

叶晓白说:“俩男生,有什么可吵架的啊?”

唐铮哼了一声:“他俩比女孩儿还麻烦呢。”

第二天就是除夕,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遥凌晨时分才悄悄回到家,自己拿钥匙开了门,然后滚进房间,衣服都没脱把大被一蒙,补觉。

他老妈还是听见他那动静,打开门缝瞅了一眼,呵,咳——

他妈妈帮他脱的毛衣外裤,周遥穿着秋衣秋裤哼了一声,心情不好不想讲话,撅着屁股再次把自己卷进被窝。他妈说他一句:“那个赖样儿。”

周遥都没舍得洗他的右手,在被窝里就把右手手指被瞿嘉亲过的地方,又亲了一遍。

再起床之后就直接吃点心和水果了,准备晚上去酒楼吃年夜饭。过年么,家里乱乱哄哄、忙忙叨叨的,电视机“哇啦哇啦”开着节目。他爸他妈不停在接电话和打电话,和亲戚朋友以及单位里同事拜年……

周遥也见缝插针地打电话,跟好哥们儿聊天。

他呼潘飞的call机:【飞哥过年好,替我问候潇潇,我就懒得呼她了。】

班里有钱有品或者校外业务繁忙的,才配备呼机,大部分家长不会给孩子买摩托罗拉,只有家用电话联络感情。他也给刘春雨打电话:“大春,过年想你啦,下赛季咱们再接再厉!别吃太多啊,你别吃太胖了!”

然后给小姜同学打电话:“小姜子,下个学期跟着体委混,咱们班足球队主力定你了!”

小姜这个废话多的,乐不可支,缠着他几乎聊了半小时:“啊,你定我啦?好开心啊,那我踢哪个位置呢?我是不是主力啊?咱班主力阵容还有谁呀?”

周遥说:“让环环守门!让你跟嘉爷踢前锋,就这么定了!”

他以“七点半要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为理由,跟他妈耍赖矫情了半个小时,说服老妈今晚不去饭馆吃饭,让饭馆服务员把菜送家里来,大冷天的宅在家里多暖和。

刚搞定自己老妈还没有五分钟,他call机响了,竟然是叶晓白呼他。

叶晓白就悄悄跟他说:【今晚我家不去阿静吃饭了,你家去吧。过年好啊,别再不开心了。】

他跟叶晓白两人,从那时起就频繁“暗通款曲”,为着各自的目标方向和情感归宿。只是,这样的暗度陈仓,实在是与家长们的期望大相径庭了……

大周同志让儿子下楼去超市拎一瓶好酒上来,买些自己爱喝的饮料。

周遥穿上羽绒服,就站在客厅里,站着,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心里空落落的。他今天还没有跟瞿嘉拜年。

他是真心觉着,以他跟瞿嘉的关系,过年不是打电话呼一句“过年好”的事儿。普通同学或者平常八百年都不联络的亲戚,虚头巴脑地问一句“过年好”,他跟瞿嘉这样?

昨夜里为什么就变成那样儿了,好好的,就闹别扭了。

想嘉嘉了。

他拿起他家电话听筒,呼机突然就响了,恣儿得他腰间一热。

瞿嘉呼他:【晚上能出来么?十分钟等你回电,号码xxxx。】

啊。

周遥手里攥着听筒,近视眼发作,眼珠子发花,摁了第三遍才摁对那个不知哪个公用电话亭的号码。

是瞿嘉的声音:“喂。”

周遥赶忙问:“你在哪儿呢?”

“胡同口小卖部。”瞿嘉声音分明是期待的,“晚上,你能出来么?”

周遥控制不住自己嘴唇往上咧吧,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满面,两个字:“能!哪?”

瞿嘉似乎也松了口气:“哪儿都行。”

俩人约见,就是想念了,同样十分后悔昨夜闹的别扭,就是想要见面,哪儿不能见啊?瞿嘉就说:“天安门附近会放烟花,但是离太近过不去,就去东单看放花吧,地铁站见?……嗯,吃完饭八点半吧,不能出来太久,晚上还得回家。”

是啊,这是除夕大年夜,两人根本就是要找借口溜出来,原本是应该在家蹲着,一家人围坐着守岁的。

周遥答应得无比痛快:“成!八点半,东单地铁站见你。”

……

第49章 除夕

瞿嘉能给周遥打个电话, 多么不容易, 是霸占着他家胡同口小卖部那台电话, 占了好几分钟。他就蛮不讲理地把小窗口一堵,不让后面人打。

嘉爷就一句话:“我等别人电话呢, 你们用马路对面那个。”

他甚至从周遥电话里听出一脸欢欣,“东单地铁站见你”。遥遥永远是那个明朗的、阳光的、让他快乐的人,可他还总是欺负遥遥, 吃飞醋, 闹别扭……因为喜欢了啊, 看见谁谁的就总想吃醋。

他老妈做饭手艺是没的说。现在生活条件也好了,肉菜副食随便买,冰箱里面能冻好多肉, 瞿连娣做菜就敢可着劲儿地做一大桌子。然而,家里人口少了。家里都没人儿了,你做一大桌子,做给谁吃?过年, 除夕, 娘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边吃饭边看春节晚会,看电视的好处就是掩饰没话说的尴尬。

当真不是母子感情不好,而是这个年纪的小伙子, 跟家长是真没话可聊。

能说什么呢?谈学习成绩,谈朋友之间闹别扭,谈青春期的彷徨冲动?还是向家长交待自己偷偷早恋了?……恋的还是个男孩子, 恋的偏偏还是遥遥。

离八点半还远着,瞿嘉“腾”得从床边起来,丢掉手里的杂志和随身听,套上羽绒服。

“妈我出去一趟,约了朋友。”瞿嘉随口一说。

“今儿晚上你还要出去?冷,多穿点儿。”瞿连娣打量这神经兮兮的抽疯似的儿子。

“嗯,一会儿就回。”瞿嘉低头应着。

“约的又是遥遥吧?”瞿连娣冷不丁问了一句。

“……”瞿嘉都卡壳了,一脸丢魂儿的样,心思恍惚。

“约了遥遥你就直说你约的是遥遥,不然你能约什么朋友?!”瞿连娣把嘴一撇,还遮遮掩掩得,真忒么逗了。

并非瞿连娣有多神乎或者总能未卜先知,真实情况在于,她儿子真的就没几个朋友。

她从床头一堆毛衣针线活儿里,抻出一条驼色大棒针织的长围巾:“我给遥遥织的,正好你拿给他去。我就估摸这孩子,大晚上出来肯定又不戴围巾和帽子,你拿给他戴!”

瞿嘉视线落在那围巾上,有些意外,又心生几分感激:“嗯,谢谢妈。”

“你谢什么又不是给你的?让遥遥亲自来谢我,记着请他过来咱家吃饭。”瞿连娣眼盯着电视屏幕,一挥手,赶紧去吧去吧。

这就是生活中相依为命许多年的母子,自家儿子心里琢磨那点儿小九九,你还想瞒你亲妈?

瞿连娣也才四十岁出头,几年间,陆续有人想给她介绍对象。

厂子里,四五十岁的,离异的或者鳏夫都有,总都希望找个能操持家务的女人照料生活。瞿连娣就回话给媒人:“算了吧,不想找,我自己一人我还清闲,伺候一个大儿子就够了,我再给自己找个四五十的‘老儿子’伺候着?我缺心眼儿啊?”

工会帮忙撮合的大姐就说:“哎,等你一人儿岁数大了,总归不是个事嘛。你儿子将来也要结婚,娶了媳妇单过,你还能跟谁啊,你多孤独啊?”

瞿连娣冷笑一声:“瞿嘉要真能结着婚、娶着媳妇,那敢情好!真的,我就怕他娶不着呢!就他那脾气,谁敢要他,我没准儿还得照顾他几十年呢。”

瞿连娣是个性情倔强的,轻易不愿外露她的苦她的难,她独身生活的不易和不甘心。只有私底下跟最近的熟人,偶尔会流露出来那意思:瞿嘉那种烂脾气,油盐不进咸淡不吃,跟哪个男的都难相处,当年亲父子之间还急眼吵架呢。再婚家庭也有再婚的难,万一找个不顺儿子眼的继父,打得鸡飞狗跳,还不如平平淡淡过个日子。

被老妈认为这辈子都要老大难的瞿嘉同学,奔跑在街道的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