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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56)

作者: 茗荷儿 阅读记录

青莲山的正东是惜福镇。

途中,我们遇到了偷袭。袭击者约十余人,个个黑衣蒙面武功高强,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打斗中,我与墨书失散,我仓皇逃到了惜福镇。

到惜福镇后,我竟被官府以强贼要犯之名追捕,我身上除去祖母的荷包,并无文书印信之类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况且,看那架势,即便我有凭证,他们也不会相信我。

曾经,我怀疑老妪的目的是引我前来惜福镇以便除掉我。

可这怀疑很快便打消了。要想杀死我,三年前,她完全可以在饭菜里下毒,没有必要费此周章,况且她又怎会料到我要来惜福镇。

之所以选择叶浅的家作为藏身之所,原因之一是,她家的位置很好,进可攻退可守。其次,时值正午,四周邻舍均飘起炊烟,她家的烟囱却毫无动静,可能家中无人。

我悄没声地跃进院里,才发现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正低头修剪花枝。

我还没开口解释,她举着剪刀转身就刺。门外已隐隐传来脚步声,情急之下,我掏出丸药骗她是毒药,威胁她不要多话,就逃进屋子里。

可她家家徒四壁,并无可躲之处。我只好坐在临窗的床上,冷眼看着窗外,只待时机不对,便将手里扣着的丸药掷出,借以逃生。

至于叶浅,说实话,我当时并未考虑过她。

没多久,官兵就自隔壁家出来,拍她家的门。

叶浅生了一副聪明相,脑子却笨得要命,竟想出杀鸡的蠢主意来掩盖地上的血迹。好在,她人虽蠢,运气还不错,总算有惊无险地敷衍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运气疗伤,她却进来要解药,赶我走。

我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肌肤白嫩水灵,因是哭过,眼睛有些肿,鼻子红红的,清亮的眸子如山涧的溪水,澄净明澈带着倔强。

此时出去,于我而言,不啻于送死。我决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而她,没得到解药之前,亦不会硬赶我走。

待她走出屋子,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叶家,待了一天一夜,除去昏迷和睡觉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可期间发生的每件事,与阿浅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在西梁,墨书曾问过我,除去美貌,阿浅有哪点好,值得我为她做那么多。

我想了很久,说到相貌,她与宁氏各有千秋,可论及学识才华进退行止,她不及宁氏。但是,阿浅给我一种家的感觉,让我始终无法忘怀。

我记得她凑到灯前替我补衣衫,昏黄的灯光照着她晶莹光洁的面容,她的神情专注而从容,唇角微微含着笑意。

我记得依在墙角看她做饭,灶膛窜出的火苗烘烤着她的脸,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一缕鬓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双好看的杏仁眼。

我记得她颐指气使地让我画花样子,说:“不画就没有饭吃。“

我也记得她小心地赔着笑看我,“我做凉面,你把花样子给我吧。“就好像在说,你听话,我给你糖吃。

长这么大,我穿的衣服都是针线房里的绣娘做的,我吃的饭都是膳房里的厨子做的。我自幼琴棋书画样样都学,还从没替女人画过花样子,也不曾有人像哄孩子般对我。

叶浅是唯一的一个,为我下厨,为我缝衣,把我当孩子看,哄我开心的女人。

每每想起那些情景,就会有酸酸软软的柔情缠缠绵绵地绕上心头,这样陌生的感觉,新鲜又美好。

离开惜福镇是因为青剑与墨书看到我留的记号追了过来。临走前,我将指环留给她。我不确定她是否就是老妪所说的有缘人,可我不想错过她。

青剑武功高,跟着我一路去济源。墨书处事周全,我让他护送叶浅去盛京。

其实到了盛京有何打算,我还没想好,不过,不会让她进王府,不想王府繁琐的规矩压坏她。可能会先替她买座宅子,然后再慢慢商量。

但,她并没给我这个机会,她自作主张地进了沈府。

墨书说,这一路进京,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其中最明目张胆的就是沈相。

接到他的飞鸽传信时,我突然想起国师所说的凤身,我自然不信这回事,可挡不住别人相信。想必我在惜福镇的行踪已被人识破,有人把她当做了凤身。

可她为何要去沈府,联想到她家院里的两盆兰花,她与沈相之间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吧。

我吃不准他们的关系,只能吩咐墨书,仍是暗中护着她。

墨书很尽责,把关于她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统统告诉我,包括中午吃了杏仁糕,晚上喝了桂花酒,昨天穿着天水碧的小袄,今日换上了官绿色长裙。信的结尾必定会加上一句,“这个蠢女人,下次别让我干这种差事。“

我能想象墨书气急败坏的样子,阿浅有点小聪明,可绝无大智慧,墨书瞧不上她,可碍着我的面子,不得不每天看着她。

每天看信是很惬意的事,躺在床上,想象着墨书描绘的情景,会不由地轻笑出声。

原来熟悉甚至爱上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朝夕相处,并不一定需要耳鬓厮磨。

在沈家待了半个月,她就进了宫。

墨书说是母妃亲自开口要的人。不必想,母妃又是为了六弟。这几年,母妃借口养花寻了不少花匠,可那些花匠干不到一两年就被以各样理由处死了。

我不想阿浅有同样的结局。

接到信的那刻,我一面令墨书联系宫里可用的暗线,另一方面以尽快的速度了结济源的差事,快马加鞭地往盛京赶。

墨书说我为了个女人,疯了。

我那时并没告诉墨书,指环留给了阿浅。

我也没想到过,与阿浅相见会是那种场合。站在玉兰树下,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跪在地上,倔强地咬着下唇,白皙的脸颊上有着鲜明的掌印,当时怒火便不由控制地升上来。

深吸口气,沉下心思,我才缓缓地走过去。

一边是宁氏,一边是阿浅,我相信阿浅绝非无事生非之人。可宁氏是王妃,阿浅是宫女,我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维护阿浅指责宁氏。那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看着阿浅扑簌簌的眼泪,听着六弟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想我真的要疯了。

锦红罪不至死,可我仍决定让她死。

我要为阿浅出气。

让我发疯的还有另一件事,回盛京不过几天,就发现沈公子手里拿着阿浅绣的扇套,杨将军胸前缀着阿浅绣的补子,而且杨将军擦嘴用的帕子赫然就是我画的样子。

我对绣活并无研究,可我一眼就能认出阿浅绣的东西,她绣的花草格外有灵气。头脑一热,我命令府里的管事去将市面上阿浅绣的物品全都买回来。

然后我拿着杨将军的帕子怒气冲冲地找阿浅算账,没想到我没说两句,她却先发了飚,将我送的东西尽数扔在我身上。

我本该生气,可我却是心花怒放,因为那枚指环,她是贴身戴着的。

她的心里有我。

老妪说,郎有情妾有意才叫缘分。这一次我没看错,阿浅是我的有缘人。

墨书送包裹给她回来,说她哭了。

我忍不住尾随着她,看她躲在假山后,肆无忌惮地哭。她的眼泪那么多,哭得我的心七零八落的。我知道她因我而哭,可我却无法给她安慰,只能站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看她慢慢止住泪水,看她掬了湖水洗脸……

西梁的战事很惨烈,有天我们被围困在一座村落里,身边只有几十个人,而外面的回鹘人却有数百人之众。因是夜里,回鹘人不敢贸进,只待天一亮,我们必死无疑。

那夜墨书说,如果能活着回去,想求个恩典与依柳成亲。依柳恋慕他已多年,我们都知道,只是大事未定,他怕牵连她。

我也想过,倘若活着,定要告诉阿浅,我喜欢她,要与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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