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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85)

作者: 茗荷儿 阅读记录

我知道,定是我的手极冷,骇住了她。

如今的我,真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气短乏力之时,偶尔也会后悔不听徐姑姑的劝诫,非得犯傻种这个还生草,可是想到刘成烨,终究还是不忍他失明一辈子。

更何况,两个多月都坚持下来了,再有两三次就能熬到开花,还是忍忍算了。

因是初夏,花园里的花开得极盛,千姿百态争奇斗妍。

朝云笑着道:“过几日素馨该开花了,去年忙着没功夫做香脂,今年定多做几瓶。”

水香忙讨好,“我给你打个下手,做好了分我一瓶。”

朝云便骂她惯会沾便宜,两人说说笑笑,突然水香“咦”一声,望向天空。

湛蓝的苍穹点缀着一只蝴蝶形状的纸鸢,蝴蝶尾部的长条迎风飘摇。隐约有琅琅笑声,随风传来,被这无忧的笑声感染,我也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朝云见我开心,道:“这个季节竟然还能放纸鸢,等明儿咱们也找人糊一只来放。”

往前再走片刻,笑声愈近,透过花木缝隙,看到平地处的几个婀娜窈窕的身影。握住线头的那人,穿着银红色云纱褙子,云纱是江南才上贡的新品,料子极为轻薄绵软,隐约可见她手臂上白玉般的肌肤。

能用上新进贡品之人,不必说,自然是姚星。

而身旁站着那个身材挺拔眉眼含笑的男子,除了刘成煜,还能是谁?他一手揽着姚星的细腰,另一手却覆在她的手上,“星儿,再往上一点。”却是在教她放纸鸢。

我只觉得胸口一撞,不自主地咬了下唇。

他唤她“星儿”,可真亲热啊。

深吸口气,再瞧过去,看到他们身后还有数位宫妃,或羡慕或嫉妒地盯着姚星。

刘成煜似是感到了什么,朝这边看过来,正对上我的眼眸,他身子一震,俊眉轻轻蹙起。

赌气转过身,对朝云道:“从醉音楼绕过去。”

朝云亦见到那些人,扶着我往一旁拐去。

恰此时,身后传来“啊,啊”的惊叫声,我忙回头,巨大的黑影自天而降,吓了我一跳。原来是高飞的纸鸢突然坠了下来,正落在我面前的花枝上。蝴蝶尾部的长条斜挂着,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迹——

肤如玉,目似星;鸳被翻红浪,罗帷生香尘;任君恣意怜,此生永相亲。

我脑中“嗡”一声,呆立当场,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这种淫诗艳词,还“玉”啊,“星”啊的,把后宫当成青楼妓院了么?

朝云过来拿起纸鸢,欲给姚星送去,无意看到那首不成调的词,脸“唰”地红了,火烧了手一般将纸鸢扔在地上。

我气得发抖,一脚踩上去,蹍了个粉碎,惟独留了长条,扯下来朝姚星走去。

朝云从后面跟上来,连声道:“娘娘,娘娘切莫动气,免得伤了身子。”

宫妃们已跪倒了一地,我将长条劈头摔到姚星脸上,定了定神,沉声道:“姚美人,不是哀家容不得你,你倒是愈加僭越了。水香,替姚美人准备什物,立刻送往静心堂奉佛清修。”

姚星跪在地上,神情倔强,傲然地说:“娘娘,不过是闺阁戏语,嫔妾何罪之有?”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刘成煜。

刘成煜知其意,薄唇轻启,“太后——”

我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皇上出来的时辰够久了,想必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这家务事交给哀家就行,莫非皇上信不过哀家。”冷冷地盯着他,只要他再多说一句,我也没有必要在妃嫔面前给他留面子。

许是看出我眼中的狠绝,刘成煜没再坚持,踌躇道:“如此,就劳烦太后了。”安慰般看了姚星一眼,带着风扬转身离去。

我森然道:“既是闺阁戏语就应好好收在你的掬芳宫里。如今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多少双眼睛盯着,岂能容此狂蜂浪蝶之行为。遇见哀家,算你幸运,若此等秦楼楚馆的媚词,被两位小王爷见了,哀家让你即刻去死。”

姚星见势已去,面如死灰,下唇紧咬着,一动不动。

我拂袖即走,因身子本就虚弱,加上生了这场气,不过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虚浮。死命抓住朝云的手,强力支撑着,不肯在这些宫妃面前表露半丝。

朝云知道不好,扶我到旁边大石坐下,低声吩咐水香,“快去宣凤辇。”

没多大工夫,就见钱多带着凤辇急急而来。

朝云大喜,与水香合力将我搀了上去。

坐在凤辇里,我只觉得冷汗涔涔,浑身冰凉。看着自己身上包裹着的披风,又想起姚星薄如蝉翼的夏衫,更是心灰意冷。

到了绪宁宫,风太医正提着药箱候在大厅门口,见到我,忙上前请安,“微臣奉旨前来把脉,若娘娘再推脱,微臣脑袋恐怕不保,还望娘娘成全。”

我有气无力地笑,“要哀家成全你的脑袋不保?”

风太医吓得摇头,“微臣不敢。”

朝云取出丝帕覆在我腕上,风太医颤巍巍地伸出食指中指搭在脉间,良久才道:“娘娘气血亏损严重,最近可受过伤?”

“风太医取笑了,有谁吃了豹子胆,敢伤哀家?”

风太医不敢确定,再试一次,思索半天,开了个补血养气的方子,“娘娘先用着,臣过两日再来请脉。”

朝云谢过他,接了方子,出去遣人抓药。

掌灯时分,朝云来伺候我晚膳,道:“姚美人已到静心堂去了。临走前,风公公去看过她,让她安心待着,皇上会伺机接她回来。”看看我的脸色,问:“皇上当真会接她回来?”

我没回答,慢条斯理地用饭。

刘成煜是否接她,什么时候接,这要取决于姚谦年。姚谦年参奏李承志那日,就是姚星回宫之时。至于什么理由回,刘成煜足够聪明,绝不会为难。

吃罢饭,喝了药,就上床歇了。

躺在床上,脑中翻来覆去都是那阙词,“任君恣意怜”,是怎样恣意,又是如何怜惜?

更是意难平。

夜里做了个梦,梦里有淡淡香气,一双冰冷的手拂过我的脸颊,接着是低低叹息。叹息声里,几多无奈、几多怜爱。

我猛地掀起帘子,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桌边的宫灯幽幽地亮着。

翻身下地瞧了瞧更漏,已是三更时分。

又到了该浇花的日子。

站在窗前,心里有些发虚。当初真不该一念之差将两粒草籽一并种下,倘若只一株草,或许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熟门熟路地翻出剪刀,眼睛眨也不眨地划破手臂,看着血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入土中。还生草枝叶抖动,最上面的两片绿色已褪尽,完全成了艳红。

正看得入神,忽觉一只手拍在我肩头,然后是嗔怨的喊声,“娘娘——”

我吓了一跳,剪刀“当啷”落地,险些刺到我的脚。惊慌地回头,只见朝云正面带愠色地盯着我。

我叹口气,将桌上的残茶浇在盆里,然后拿起早已备好的伤药与棉布递给朝云。

“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可娘娘尽可以拿奴婢出气,何苦糟践自己。” 朝云一边包扎,一边流泪,“娘娘这样,喝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同样的话,刘成煜也讲过。

如今再次听到,心里说不清的酸楚,只轻声道:“等过了七月,我再不犯傻了,会好好养着。”

朝云擦擦眼泪,“娘娘能够想得开,何必等到七月,从现在就该好好调理。”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再让我任性半个月,以后再不了。”

第二日,朝云以我身体不好为由免了妃嫔们的请安。刘成煜却面沉如水地闯进了内室。

其时,我正歪在罗汉榻上看 《汧国夫人传》,他一把扯走书卷,握住我的手,“阿浅——”

我皱着眉,淡淡道:“皇上请松手,哀家……嫌脏。”

他微怔,下意识地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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