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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95)

作者: 茗荷儿 阅读记录

疼痛让我惊呼出声,刘成烨正要过来,朝云先一步自外间闯了进来。

“娘娘——”她恼怒地喊了句,抬高声音,“小娥,去传太医。”

“不得四处宣扬。”我补充。

“娘娘曾答应过奴婢,不再作践自己,娘娘莫非忘了?”朝云扯了棉布覆在我臂上,脸色阴沉,像笼了层乌云。

我轻声道:“若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愿如此。”

伤得是我,痛得也是我。

可若不这样,刘成烨的伤无法医治,满屋子的血腥味又该如何解释?

太医很快就来了,是林太医。

林太医以前专给贤妃诊脉,贤妃很信任他;去年又费尽心力替刘成烨治过毒,两人该有特殊的情谊。

我吩咐朝云到门口守着,谁都不许靠近,然后将刘成烨从帐幔后请了出来。

乍见他,林太医满脸惊愕,身子竟有些哆嗦。可看到伤口,神色立马凝重起来,利落地清洗伤口,涂上药膏,包扎得严严实实。

我肃穆地盯着他,“林太医想在绪宁宫歇一夜,还是哀家派人送你回太医院?”

无论他在哪儿,我都要让人守着他。

情形紧急,不能露出半点口风。

林太医未加思索地说:“太后身子尚未痊愈,臣随时等候传唤。”

是要留在绪宁宫了。

我点头,叫朝云进来,“带林太医下去休息,好好伺候着。”

朝云明显愣了下,才与林太医一道出去了。

刘成烨神情复杂地盯着我的手臂,低声道:“又欠了你一次……这辈子若还不清,我下辈子再还。”

身边没了旁人,他的伤处也包扎好了。

怒火“蹭”地窜上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约了皇上去大名,你却跑到盛京,还装扮成这副样子?”

他与刘成煜并不肖像,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如今看上去竟有三四分相似。

冷不防被我质问着,刘成烨呆愣片刻,才道:“我去了顺天府监牢。”

他本身就是朝廷通缉的反贼,竟敢去监牢。

我一惊,道:“你倒胆子大,就不怕被认出来?”

“顺天府见过皇上的本就没几个人,而且庙堂之上谁又敢直视龙颜。只要我气势够足,由不得他们不信。”他扯扯袍襟,“还有这身打扮,足以乱真。”他所穿衣衫是暗金龙纹的长袍。

龙纹,普天之下,只有皇上才能穿。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

我讥笑,“既然能以假乱真,怎么又伤着了?”

刘成烨苦笑,“我费尽心思劫狱,没想到他不跟我走。争执中,被狱吏看出端倪……”

劫狱,劫谁的狱?

不等我询问,他已开口,声音艰涩,“其实,我并非先帝的儿子,我的生父是……李承志。”

生父,李承志!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震得我全身发木,几乎不能思想。

刘成烨长叹一声,“母妃临终前告诉我时,我也跟你一样,不敢相信……”

贤妃与李承志是邻居,自幼就认识,两家大人还曾起过结亲的念头。但阴差阳错,贤妃进了宫,李承志当了兵,两人也就没了交集。

贤妃乍进宫,极受宠爱,很快怀了身孕。但生下刘成煜后,先帝却对她不理不睬,对后宫诸妃亦是冷落备至。贤妃极力邀宠却屡屡受挫,后来偶然得知先帝的新宠竟是个少年男子。先帝已不再喜欢女人。贤妃正值风信之年,却要在宫里孤寂一生,心里既失望又气愤。

康正六年,先帝宴请各地进京述职的要员,李承志所为主将的侍卫官也跟着进了宫。那夜,贤妃饮多了酒,使唤贴身宫女去端茶,她面对着满园鲜花,不禁痛哭流泪。李承志恰从此经过……

贤妃有了身孕,先帝跟贤妃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两人约定好,贤妃愿替先帝遮掩男宠之事,先帝则许她诞下孩子。如此过了三五年,男宠突然与先帝决裂,先帝暴怒,性情开始乖张,责罚起人来毫不留情。

刘成煜总归是先帝之子,先帝如何盛怒也不会对亲生儿子下重手,而刘成烨却不同。 贤妃担心先帝趁机杀害刘成烨,故将他所犯之错尽数推给刘成煜。后来更为了保他性命,不惜下毒害他眼盲。瞎了眼的皇子,绝不可能登上帝位,贤妃以此来消除先帝的杀心。

贤妃想得很周全,等刘成烨长到十岁,有了自保能力,就替他解毒,送他出宫。而她之所以假借刘成煜之手,是想让刘成煜自以为愧对弟弟,从而照拂他;同时,若刘成烨知道真相,必也会愧对兄长,从而尽力弥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还生草连续七年不曾种活,而这七年里,兄弟两人非但没有亲近,反而互相仇视,互相算计,甚至达到势不两立的地步。

待刘成烨缓缓将真相道明,我才自强烈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往日那些猜不透想不明的事情逐渐清晰起来——

贤妃不让刘成烨就学,却暗里教他读书;

先帝亲自挑选玉清宫的宫人,并非担心他的安危,而恰恰是监视他。

前年秋天,刘成煜去西梁,尚未启程,贤妃便忧心如焚,以致病倒,她不是担心刘成煜,而是担心李承志。当时邸报误传李承志战死沙场,贤妃义无反顾地了断了生命。

先帝不喜刘成煜,一来因为贤妃不贞不洁,二来,却是因为刘成煜与刘成烨乃一母同胞,先帝势必要刘成烨死,而刘成煜能否下得了手,尚不得知。

还有,刘成煜容不下刘成烨,容不得红玉的孩子,非要夺取李承志的兵权,是因为刘成烨若有了子嗣,他日争位,李承志拥兵扶持,那么江山就不再是刘家的江山了。

所以,刘成烨一走,刘成煜就急着宣布六皇子薨了的消息,因为他不想有人顶着六皇子的名头在外面活动。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场乱!

一切都源于先帝与沈家二爷的不伦之情。

倘或没有那段孽缘,先帝仍会宠幸后宫妃嫔,贤妃不会愤而出墙,李承志不会驻守西梁二十余年不曾回京,刘成煜也不会因兵权而宠幸姚星。总之,这所有一切的不如意都不会发生。

突然想到,李承志也有双漂亮的眼睛,可被骇人的疤痕遮掩着,很少被人注意道。他该是,为了遮掩相貌而故意毁容吧?

长长叹了口气。

恰此时,灯烛噗地爆了个烛花,燃尽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地面银白一片。刘成烨的脸一半被月光映着,另一半隐在黑影里,晦涩不清。

轻声问道:“李将军为何不跟你走?”

刘成烨答道:“他说,为人臣子却做下错事,是对先帝不忠;二十年不回乡,是对父母不孝;有子却不照顾,是不仁;明知罗敷有夫却强求,是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何颜面再见世人?他还说,有生之年能够见到我,已是上天的恩德,死而无憾。”

李承志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并不推诿责任,也不替自己辩解。

可惜,英雄没了用武之地,刘成煜绝对不会再起用他。

想到刘成煜,怒火熊熊燃烧起来,我恨恨地道:“所以,你将皇上诳至大名府,是为了冒充他的模样劫狱。因为你,他受过多少冤屈,你替他想过没有?这样贸然去赴约,若有个三长两短,江山易主,朝廷动荡,你承担得起么?”

刘成烨倔强地说:“这江山与我不相干,李承志却是我亲生父亲。作为人子,我不能见他身陷囹圄而不救。”稍一顿,却缓了声音,“还有,我来接你出宫。寅初,有人在西南门接应,我在后街胡同买了处宅院,先躲上两三个月,等风声停了,我们一道离开盛京,好不好?”

“不!”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他。

我想过出宫,可不是跟他一起,见到他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刘成煜,所以,若是出宫,我宁愿一个人,到个陌生的地方,完全忘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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