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骗子(216)

还有什么人比他更悲剧吗？

原本回光返照使得他脸色红润了不少，可是被儿子这席话一气，整个人就像是被彻底抽走了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了下去。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他忽然一笑，“反正人都要死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一生我没有对不起你们母子，要指责我偏心，也该是小钦来指责，你没有这个资格。”

封洋有点恼羞成怒，揪住他的领子意欲将他摔到床上，门却突然开了，跟着沈越城和封钦母女走了进来。

封洋的手僵在空中，封钦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折。封洋稳不住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封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连自己亲爹都要杀？”

封洋很快冷静下来，叫了一声：“姐。”

“还想在我面前演戏？”

原来当初封洋母子俩被放高利贷的人追杀，沈越城路过的时候救了他们，封洋的妈妈伤重不治身亡，封洋则做出一副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架势，但沈越城那是什么眼光？一眼就看出这小子肚里另有乾坤。

那时展棘展浪还未分出胜负，如果封洋再在背后搞鬼，封钦将会焦头烂额。所以他假装相信了封洋，并且在封钦面前极力为他说好话，甚至安排他在紧急时刻去救封钦母女，以此让他放松警惕，暗地里却安排了人手时刻盯着他，一来是看他什么时候露出破绽，二来可以保护封钦。

谁知封钦并没有因为封洋的及时相救而放下芥蒂，跟他姐弟情深。封洋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而从封正齐那边找突破口，在封正齐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假扮孝子，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希望他能“幡然悔悟”，修改遗嘱，将财产留一部分给自己。

如今好不容易把这老头伺候到快要死了，结果他竟然说自己早就没有钱了，封洋恼羞成怒，只想亲手把他掐死。而这一切，都被门外的封钦和沈越城听在耳朵里。

先前封钦在病房外面见到沈越城，后者也很快发现了她，大概向她解释了一下原委，再加上封洋对封正齐说的那些话，封钦很容易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想到这个从小享受父爱的弟弟，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亲手弑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封洋也不想再演戏了——在沈越城这种老狐狸面前，他的演技还嫩了点儿。

“是啊，我是丧心病狂，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有机会吗？”他望着封钦，“我从小就生活在小三的阴影中，看着父母时不时就因为离婚结婚的问题而争吵，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封钦，你虽然没享受过父爱，可你有一个很爱你的母亲，并且她还为你挣下了硕大的一份家业。可我呢？生意失败，被高利贷追债，东躲西藏，差点连命都丢了……封钦，难道我不比你惨吗？”

封钦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自己的衣襟一垂，低头看时，发现是许星子在拽自己的衣服。小姑娘本来跟着妈妈来看她的“朋友”，谁知竟然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行凶未遂的戏码。当时情况紧急，封钦也顾不得要小姑娘回避，此时不由得十分内疚。

虽然许星子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病，但并不能排除有复发的可能，如果一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封钦一定不会带她上来的。

她蹲下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轻声安慰：“星子别怕。”

许星子小声道：“妈妈，那个叔叔好凶呀。”

“没关系，妈妈会保护星子的。”

那边沈越城道：“小钦你带星子离开，我来处理。”

封钦看向床上的封正齐。他本就是弥留之际了，又被儿子这一折腾，已经是一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封钦的心一软，没有离开，反而抱着许星子走到床前，对她道：“星子，叫外公。”

许星子疑惑地望着母亲。她当然知道外公是什么意思，可是从来也没有听父母提起过，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外公的，谁知却蓦然冒出来一个，由不得她不好奇。

封正齐挣扎着想要坐正，可惜他的力气已经不够，一连两次都失败了。许星子眼里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从封钦怀里跳下去，上前搀扶他。

封正齐浑浊的老眼突然一亮，紧接着便有眼泪从眼角滑落。许星子五岁了，这还是祖孙俩第一次见面，看着那跟封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姑娘，封正齐感慨万千，他真的没想到，封钦还肯让他们见面，还能让孩子叫他外公。

他试探着伸出手，许星子立刻把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又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封钦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封正齐，叫道：“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