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你去。”重葵几乎失去控制大哭出来，可是怎么能在他面前哭？那样子他也会感到和她一样的绝望。
“小葵，我的人生是从遇见你才开始的，之前的都不算，对不对？”
“对！”重葵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认识十年了，你好记不记得，这十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我给你做了七年的奴隶呢，你那么欺负我，我都没有跟你生气，现在我还是一样可以做你的奴隶，好吗？你要坚强一点！”
“七年……”檀九开心地笑着，“那时候真开心。”
“我也很开心！”重葵说，“你知道每次跟你在一起，总会发生好好玩的事情，你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告诉你钱很好用，结果你把一个镇上的钱都偷光了，堆在我房间里，害我被那些人当成小偷，你却自己一个人跑掉了。”
☆、第1301章 真心之泪【8】
“是你让我跑的。”他说，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当初扔下她一个人跑掉是多么没有义气的事情。
“是啊，你怎么那么听话。”重葵抬起头，看着从那边开尽的优昙花中慢慢走出来的姬玄殇。
优昙婆罗阵见了血，已经破了，因此周围盛开着的大多大多透明的优昙花，此时正在枯萎凋谢。
就如同檀九的生命一样。
看见她抱着檀九，姬玄殇走过来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又如同往常一样，向她漫步走来。
他从来不知道，看到她强忍眼泪的悲伤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也从来不知道，她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悲伤流泪。
“救救他……”重葵对着姬玄殇说，现在她束手无策，但也许，他有别的办法。
姬玄殇却摇摇头，说道：“我救不了他，他自己一心求死，真是个奇怪的人。”
重葵低下头看着檀九，他一心求死？她知道，是为了让苏蕖领悟魂之境界……
“为什么？”她不懂，“是因为我吗？我让你有了人性，所以现在害死了你？”
檀九茫然地看着她。
“呆毛说的对，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会成为最伟大的傀儡师，虽然那样的你会很孤独，可是，你不会这么早就去世。”
“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没有后悔过。”檀九摇着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和以前一样，憎恨老头子，憎恨那些傀儡，憎恨这个傀儡之国，憎恨整个世界，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现在……我喜欢这个世界，因为你……”
重葵忽然用力抱住他，哽咽着说：“那就不要离开，留下来，不要离开……”
“可是……我不能让你成为空洞的傀儡啊……”
“我不在乎！”重葵大声说，“不管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这一刻的檀九，很想抱抱她，但是，他没有力气。
他只能低声说：“我很累了，小葵，让我睡一会儿。”
“不能睡！”重葵抱紧他，“不能睡，睡着了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那样就死掉了吗？”檀九问。
重葵一怔，死？
死这个字说出来这么容易，可是……却这么残酷！
“以前老头子说死掉之后很可怕，会下地狱去，受尽煎熬，因为我们做了太多坏事，杀过太多人，不是好人，就会下地狱。”檀九说的很缓慢，“我死之后，会不会也下地狱？”
“你不会下地狱。”
“你骗人，我以前……杀死过很多人。”
“我没有骗你，没有收傀儡的地狱，傀儡死后……”她说不下去，只觉得无比心酸，“你不会死……”
“傀儡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檀九问。
“不是，不是。”她摇头，很多事情，她解释不了太多。
“我死之后会怎么样呢？”他的眼睛慢慢的要闭上，像是很累很累，不堪重负，连撑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姬玄殇平静地说：“让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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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2章 真心之泪【9】
“不要，不可以！苏蕖！苏蕖你出来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他创造了你！他一直在保护你！你现在，为了领悟魂之境界，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重葵大声喊着。
她知道苏蕖可以听见的，此刻的苏蕖，一定清醒着，只是他不愿意出来。
他在檀九的身体里，他现在是主人格，他可以控制和看到关于檀九的一切！
他知道檀九要死了，如果他肯帮忙，也许檀九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苏蕖没有回应她，一丝声响都没有。
只有檀九苍白的面孔，脸颊上的优昙花仿佛在凋谢一样，从他的脸颊上逐渐褪去。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你不会死……”重葵紧紧地抱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会的。”他的声音，如同叹息一声，轻不可闻。
“你只是会睡着了，一场长眠，如果苏蕖有一天重新恢复了人性，你就会再出现。”重葵心痛地说。
“睡着了……”檀九茫然地，又睁开了一点点眼睛，“那么……我会不会做梦？”
“会的。”
“可是我是傀儡啊。”檀九说，“傀儡没有梦境，我从来不知道梦境是怎样的。”
“会的，你现在和人类一样，你会做梦了，你闭上眼睛，看到的画面，就是梦境。”重葵强忍着泪水说。
檀九慢慢闭上眼睛，身体仿佛松弛一样，在她怀里渐渐沉下去。
“看到了吗？”重葵问，“你的梦境。”
“看到了……”檀九轻声说。
重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用轻快的语气问：“那么，檀九阁下，你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是……”他断断续续地，梦呓着，“……是重葵……”
然后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脸颊上的优昙花飞速地褪去，像千年古墓中的壁画，空气进入的刹那之间，统统褪色斑驳……
“檀九……”重葵抱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痛哭起来。
如果没有遇见，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已经遇见了，又能怎么改变？
呆毛趴在檀九的腿上，试着摇了摇他，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檀九大人了……
这样的话，他就成为自由的傀儡了，没有谁再束缚他。
可是一想到这样的以后，他就觉得无比可怕。
“檀九大人……”
可不可以，不要死……
***
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看不见。
这不是死亡的世界，可是却比死亡更冰冷。
因为傀儡没有死亡，只有无尽的放逐……在未知的虚空世界里。
他们的灵魂不会上天堂，也不会入地狱。
可是在那样的茫茫黑暗中，没有归途，也没有去向。
苏蕖睁开眼睛，黑暗里，他那双灰色的眼眸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一点点光芒。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感觉这里这么空旷。
以前这里有檀九，明明占据不了多少地方，但就是觉得拥挤，对于他，也是近乎天生的排斥，讨厌到想要杀死对方。
☆、第1303章 真心之泪【10】
不过，在此之前，在他还没有萌生杀意之前，他并不知道有檀九的存在。
他只是知道这里有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从来没有理会过他，他只是在很多时候，仿佛都在看着一个人的背影。
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有个人挡在自己面前，那仿佛是一座山，让他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