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他了。”华曦撇下燕询，大步走进去。
燕询也十分识趣地停下脚步，只在屏风外面张望着。
华曦慢慢走到床边，房间里很安静，龙乾玥好像又睡着了，连呼吸都那么微弱。
第375章 情与谁共【3】
她在床边坐下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苍白无色的脸庞。
闭着的眼睛上，漆黑的睫毛脆弱地轻颤着，好像暴风雨中拼命躲避的蝴蝶，却被打湿了翅膀，飞不起来。
这样子看着他，好像一触即碎。
华曦有种心酸的感觉，龙乾钰想去救她，可以对国师的使者随便挥鞭子。
可他，连神殿都没办法靠近吧。
他就是这样，卑微地挣扎在这个世界，苦苦求生，从来不敢有大的愿望，因为对他来说，那是妄想。
然而这样的他，却还让自己保存着一份清高和自尊。
他避开权势，避开一切好的东西，学会谨慎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世人会说他懦弱，可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但，人世也许就是这样不公平吧，所谓的天神，也无暇顾及每一个人的宿命。
他连好好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病弱的身体，坎坷的命运。
不公平，对他一点儿都不公平。
华曦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她自认一向坚强冷漠，心性坚如磐石。
可是在劫后余生，重返光明之后，看见他竟会这么的难过。
好像是听到了她细微的声音，龙乾玥的睫毛微微一颤，忽然睁开眼睛。
一瞬间那双眼眸中闪过了迷茫和迫不及待，眼珠转动着，立刻就寻找到她的身影。
瞳孔渐渐扩大，眸光里映出了她的面孔。
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地抿着唇，然后，长久地凝望着她。
眼睛，一眨也不眨。
牢牢地看着她，似乎眨眼，就是一个幻境的消失。
他呆呆看着她好久，苍白的脸依旧有无法掩盖的倾城之姿，只是太憔悴，太脆弱了。
华曦鼻子微微一酸，嘴角慢慢地样子来，低声说：“玥，我回来了。”
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他眼睛里飞快地涌起一片水光，似乎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她不愿意看见他落泪，他有那么强的自尊，一定不想在她面前掉眼泪，因此华曦忽然俯下身去，轻轻地抱住他。
龙乾玥颤巍巍地抬起手，抱住她的身体，将脸颊深深地埋进她的肩窝里。
“华曦……”他沙哑地喊出来，声音还在颤抖。
他多么怕她再也回不来，在水中看见她被黑水玄蛇吞噬的时候，他多么希望那时候被吞噬的是他……
他可以一死百了，所有的不甘心都烟消云散。
反正，他盈满罪恶和肮脏的身体，根本不应该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华曦……她不可以死……
“好好养身体，我们可是玄云宗新人训练的第一名啊，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华曦轻声说着，过了很久，感觉到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才缓缓起身。
龙乾玥的眼角有些红，眸光却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你回来就好。”她永远都这么光明，看着她，就像看到希望一样。
华曦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连忙缩回手来，担忧地说：“还在发烧呢，怎么会这么严重？”
第376章 情与谁共【4】
“老毛病了。 ”他脸上缓缓绽放一个苍白的笑容，却稍微有些温暖的感觉。
“我帮你把把脉。”华曦伸出手去，龙乾玥却摇摇头，避开她的手。
“不用了，御医已经来过，开了药方，喝几次就会好，以前也这样。”
他温柔地说，怎么能让她把脉呢？
她懂得医术，一把脉就会知道，他发烧不是因为身体的毛病，而是因为受了重伤。
在神殿和国师陆莲交手之时已经受伤了，后来到了水中，和黑水玄蛇的战斗，也伤得很重。
他在乱流里被几乎被撕碎，后来机缘巧合却出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如果不是身体无法行动，他会再次进去的。
“那些庸医，真的能治好你的病吗？”华曦撇撇嘴，表示不相信。
之前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呢，可是她看了他的脉搏之后，觉得用自己的办法还是行得通的。
每天用灵力为他滋养经脉……虽然停了几天，但她可以重新开始……
两年，她和玉神约定了两年，这两年里她一定要快速成长，压制魔印，然后把玉神从净玉中救出来。
两年的时间，她分配出一年的时间为龙乾玥疗伤……
没关系的，只要抓紧时间，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天才之名，岂是胡说的？
“这么多年，也多亏了御医，我才能活下来。”龙乾玥温和地说。
“还是我帮你把把脉吧，我的医术，你不相信吗？”华曦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当然信，但是，真的只是老毛病。”他坚持说。
华曦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龙乾玥，为何你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片刻，他眼眸如水，盈满了温柔的光。
而她的眸光坚定清澈，从里面仿佛能倒映出这个世界上一切邪恶肮脏。
龙乾玥有些黯然，缓缓将目光移开，有些不敢去直视。
“华曦，我是凡人，不是圣人。”他慢慢地开口，像是准备了许久的演讲，上台之后，却还是因为紧张而声线紧绷。
华曦一怔，看他别开了目光，心里忽然有一丝难过。
“玥……”
“你对我这么好，不管是折梅还是治病，你让我没办法离开你。”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蹙起的眉心里，似乎有隐隐的痛苦之色。
“我知道你只是在报答我救过你的恩情而已，可我没有办法像你那么淡然。”
“华曦，如果一直以来我手里都是石头，忽然给了我一颗珍珠，你让我怎么能把这颗珍珠扔掉？”
“我……喜欢你，一想到没有你，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意义了。”
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没有深情并茂，甚至没有看着她。
如果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他没有勇气让自己说出这么多。
华曦，你就当做，是我在妄想吧。
这一生，我只妄想这一次。
华曦怔怔地听完他的话，有些震惊，却不是想象中那种震惊。
也许之前，她心里隐隐约约就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吧。
第377章 情与谁共【5】
只是没有想到，一向隐忍温柔的龙乾玥，会忽然说出这些话。
为什么？
他会选择将他们的关系拉入这样一个境地呢？
华曦心里有些慌乱，没办法保持一贯的淡然。
向她表白过的人很多，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让她觉得心疼。
“玥，我……”
“抱歉，这些话，我不应该说出来。”他紧紧抿着唇，深沉的眸子里，流动着深夜寒雾深重的凄冷，“你听过就忘了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给他回应。
今天，只是太冲动了。
看到她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高兴。
他这一生对自己的克制太多了，克制了感情，克制了悲欢喜乐。
但他不想克制对她的爱，一点儿都不想。
这种感情在心里像是火山喷发一样，没有办法压制。
华曦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嘴唇微微一动，想说着些什么。
然而，脚步声却在这时候响起。
身后有人进来了。
龙乾玥这才转过脸来，眸子里，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看着华曦的身后，怔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郡主。”
“药熬好了。”龙浅薰低声说，声音不像以前一样娇蛮清脆，微微带着哽咽。
华曦站起来，俯下身去，想将龙乾玥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