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里长满了杂草，东倒西歪的，原先都是高大繁茂的芦苇，现在都被洪水冲毁了。
近日里，时常会有妖族跑出毒雾森林，有的甚至大胆跑进了梵音谷。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住持大师十分震惊，刚好他出关，便派他带着几位师弟一起前来查看妖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才穿过毒雾森林来到这里，却不想看到洪水肆虐过后的这一幕。
原来妖界发生了天灾，所以一些妖族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为了寻找食物吧。
一路进来，在毒雾森林里已经发现了很多尸体了，都是跑不出去被毒雾毒死的。
悲悯之心油然而生，若六界没有隔阂和分歧该有多好。
那么，便不会有如此之多的离苦。
无疆看着前方，一片狼藉，摇头叹息，正准备走，忽然前方的芦苇丛里有什么动了一下。
难道还有活着的人？
不管是妖族还是什么，只要是活着的生命，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无疆快步走过去，不知道为何，走到一半，心脏竟然快速地跳动着，仿佛要穿过胸膛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吸引着他……
怔了一下，他已经扒开了那处有着异动的芦苇，果然看见一个身影躺在地上，全身都被污泥覆盖了。
长发散落在污泥中，脸颊有一半都埋在泥浆里，几乎要窒息。
“施主。”无疆连忙将人抱起来，那人立刻咳嗽几声，嘴巴里吐出了大量的污水。
他用斗篷擦去她脸上的污泥，擦着擦着，动作忽然顿住了。
脸上依旧覆盖着污泥，但不用全部擦开，他依旧可以认得出那张脸。
“华曦？”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是她？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宿命。
那威严的坐在他宿命之中的金身佛像在离他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含着轻笑的秀丽脸庞。
两年不见了……
他苦修两年的佛法，几乎在一瞬间背弃他。
不可以，说好要皈依佛的。
可是双手却不能放开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小脸，他知道放任她在这里自生自灭，这辈子都做不到。
就当只是别人，是普通的生命，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对，这是师父从小就教他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要救她。
“大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身后，那几个梵音寺的弟子也准备过来查看情况。
无疆一怔，看向怀中的女子，若让他们发现华曦，定不会放过她。
两年前的事情虽然已经没人提起，但所有人都知道华曦是魔族，梵音寺里容不下她。
或许是他带着私心，若将她带回梵音寺疗伤，那么师父还会让他见她吗？
为何会有矛盾？
若是别人，哪怕是魔族，他只需要带回梵音寺便可，师父也会救她。
可是华曦，他却会进退两难。
心念电转之后，无疆放下华曦，站起来，从芦苇丛里走出去，依旧是平静如昔。
第1268章 无疆出关【5】
“没什么，此次进来也差不多了，回去还要穿过毒雾森林，你们需要保存实力应对毒雾，不需要在此浪费时间，都回去吧。 ”
“可是大师兄，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几个师弟倒也不是不放心他，对于无疆师兄的实力，所有人都相信的。
只是怕他没个人作伴。
“没事的，我一个人行动方便，去妖族看看，随后就回去。”他说了谎，佛门是不能说谎的。
说了谎，还能成佛吗？
他不知道，可是这一刻，就是言不由衷，控制不住。
“哦，好的！那我们先回去了，大师兄，你小心一点！”
几个师弟不疑有他，根本不会怀疑无疆，知道大师兄在为他们考虑，便都原路返回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无疆才折身返回芦苇丛里，将华曦从污泥中抱起来，将她抱进自己的大氅里。
他自己也不曾注意，本来无尘无垢的袈裟，竟也被污泥沾染了。
这一刻，宿命紧紧相随。
*****
山洞里点燃了篝火，照得一片温暖的光明。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沉睡的少女脸上已经没有了污泥，被擦得干干净净。
身上脏污的外衣被脱掉，里面的衣服，无疆却不敢替她替换，只有将她放在篝火边，慢慢烘干。
但是头发，还有手臂，全都被他细细擦拭过了。
篝火旁边很温暖，他盘腿坐在她身边，原本静静地打坐诵经，却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她。
真的有两年呢，她变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上，每一个地方被岁月打磨得更加精致。
长长的睫毛，在睡着之后会轻轻颤抖呢。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为何睡着之后，依旧紧锁眉头？
伸出手指去，轻轻抚着那眉心，摸到那细腻的皮肤，指尖缩了一下，随即还是贪恋的触摸。
有贪念……有贪念还能成佛吗？
原来两年根本没有忘记，只是把原本刻在心脏上的记忆给蒙蔽了，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看不见而已。
风雨千山，终会有缘相见。
宿命注定我不能忘了你。
“嗯……”睡梦中的人忽然叹息了一声，无疆连忙将手缩回来。
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心脏猛跳，看见那颤抖的睫毛正缓缓睁开，他连忙别过脸去，继续打坐。
怕被她发现他扔在痴恋她。
若直到他不能成佛的话，她会不高兴吧？
华曦慢慢睁开眼前，意识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然而眼睛并没有睁开，便刺痛地闭上了。
“嘶……”该死的，怎么会这么疼？
抬起手捂着眼睛，再慢慢睁开一条缝，疼得仿佛要撕裂一样，黑漆漆一片。
这是哪里？周围这么温暖，她听到了火光噼啪的声音！
有火，那她为何看不见？
眼睛只是火辣辣的疼，一片黑暗，让她害怕地吞了一口口水。
嘴巴里立刻尝到了泥巴的味道，想起昏迷之前那恶心的味道，立刻干呕起来。
无疆立刻看过去，双手将她扶起来，让她干呕了两声。
第1269章 无疆出关【6】
“你是谁？”华曦转过头，眯起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并没有全身戒备。
她的神经是反射性的，有危险，才会戒备。
如果没有戒备的话，证明没有威胁性。
是谁救了她？毫无威胁的话，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吧？
根据外面风声的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
只是……鼻子想嗅嗅，却发现什么都闻不到。
NND，那臭乌龟的臭气把她熏地嗅觉都失灵了！眼睛应该也是过渡被臭气熏了才会看不见的吧。
她懂医，自然知道眼睛的这个症状不会太严重，否则她也不可能这么平静。
只是为何那人不说话？
刚才确实是被人扶起来的。
“你是谁？”华曦又问了一次，为何没有回应呢？
感觉到人还是在的，但就是不说话。
她不知道，无疆也在怔怔地看着她，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没有反应。
她看不见，而且看样子，鼻子也失灵了。
否则不可能认不出他来，他身上有檀香的味道。
他要不要开口呢？如果知道是他，她会不会高兴？
还是……会很失望？
华曦，成佛的路那么远，而你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无疆抿着唇沉默着，算了，不想看她失望，也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
……
“我喜欢重夕，我想做他的神后！你和重夕怎么相比？你只是个小和尚！”
……
当初在鬼界的话，依旧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世间之人，谁能和重夕相比？
何况，他也并不想打扰她，让她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