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暴君少年时(穿书)(75)
那料子应该是上好的,垂悬又富有流动感,随他的动作晃动的时候,宛如轻轻翻涌的波涛。
一如她此时心中的暗潮。
“手给我。”
棠予没来由的紧张,她轻轻一瑟,过了片刻才终于慢吞吞的伸出手。
段烨扣住了她的腕子将她的手拉高了,而后他放松指节轻轻地拢着,让她的腕子搭在上面。
棠予觉得他的手心有些凉。
他用手帕擦了她手上的汤汁,而后看着那一片明显的红痕微微蹙了眉,他将他微凉的掌心覆在其上,垂眸努力分辨她的表情。
“疼不疼?”
棠予摇摇头。
“还好…”她顿了顿,轻轻挣了一下自己的手,“陛下,我先去换身衣服……”
她原本以为他或许会不配合,没想到他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手,她的手一下子落空,心底反倒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她绕过屏风窸窸窣窣的脱了身上这层湿衣,伸手去架子上拿衣服的时候,忽然间一愣。
那上面搭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段烨留下的那件檀紫色绣鸾鸟大袖衫。
她平时睡觉在东头,沐浴和换衣皆在西头,平日里这架子上常常会搭着一件干净的,如今却被他的衣服鸠占鹊巢,一下子让她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她盯着那件大袖衫瞅了一会儿。
“陛下,我能穿您这件衣服吗?”
左右不过是一件外搭,只不过宽大一些。
段烨似是在外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咳了一声低声道:
“可以。”
棠予用别针在领口别了一下,又将过长的袖口向上挽了三截,低头瞅了瞅,觉得它是一个很合适的长裙了。
她绕过屏风坐回桌上,同段烨一起继续用膳。
这次两人全程沉默着,棠予偶尔悄悄地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眼观鼻鼻观心,竟一次也没拿正眼瞧她。
她心中莫名的有些憋屈。
良久之后,她终于等到他放下了箸。
“棠予。”
“嗯。”
她的心跳蓦的加快,不由得坐的更板正了一点。
“上次是朕唐突了。”
“……”
她的指尖抠了一下圆凳的边边。
“之后朕不会再那样了。”
“……”
她扣下一小块皲裂的木皮,在指间揉搓着捏碎了。
“所以你不用害……”
“陛下!”棠予忍无可忍的开口打断了他,她悄悄在袖中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看他,“我想问您一件事。”
“何事?”
“十一年前……”
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叩了三声,紧接着,梓竹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陛下,程美人今日吐血之后高热不止,温太医说可能熬不过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段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转眸静静地盯住了棠予,等着她的下文。
可她却忽然泄了气,像个破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没什么。”
“……朕晚些时候再过来。”
“嗯。”
……
这日晚上无星无月,天幕显得格外漆黑。
段烨并没有来。
棠予睁着眼睛默默地想,若他真的是重华,她能接受吗?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她在辗转之间陷入了梦乡。
……
程罗险险的被吊住了一条命,棠予有时让琉月探听段烨动向的时候,总听到她说,陛下在绮罗宫中。
他隔三差五总会来西照宫走一趟,只不过有一两次,棠予闻见了他身上浓重的药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绿叶变黄,枯叶飘落,转瞬之间夏日茂密的绿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在她辞别秋天迎来冬日的时候,梦中的世界已经从冬来到了秋。
小重华在她的投喂之下长高了不少,换一身新裳挺直腰杆一站,已有几分少年的影子。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精神渐渐变得不太好,一日比一日嗜睡,常常不知道醒。
她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总想在梦中长久一些的原因。
而在程罗香消玉殒的那一天,棠予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无力的栽回了枕上,挣扎了许久都没能起来。
而后她陷入了一片漫长的黑暗。
……
三日后。
“她怎么样?”
段烨眼中爬满了血丝,他盯着棠予沉睡的侧脸,问一旁为她诊脉的温菁。
温菁长久的沉默着。
“说话!”段烨忽然爆喝一声。
“医术难救,陛下不如去求神鬼吧。”
她刚说完,便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恐怖起来。
“滚。”
温菁一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默默退下了。
段烨坐在床旁,手掌覆上了她的脸庞。
他躬下身,鼻尖在她微凉的鼻梁上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