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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祈华(77)

作者: 楠相忘 阅读记录

梦中的方宁最终没等到梁景搭的戏台子,只等来了一具凉透的尸体。

梦的最后,一向怕疼的小姑娘竟拿了把锋利无比的短刀,狠心割破了手脉,红着眼趴在梁景冰凉尸身上,血尽而亡。

……

一场梦醒,梁景久难平复心境。

梦见方宁血尽而亡时,他心如刀绞,冷汗浸湿了寝衣。痛状如此,以致他不得不猜想,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他和方宁所谓的,前世。

梁景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人有转世。第二日一早,他立即去书房,果然在《周易》扉页见到刘凝脂所藏遗书。遗书乃刘凝脂蘸朱砂墨所写,梁景细辨再三,字迹确属刘凝脂无疑。

此事玄幻至极,梁景一时心境繁杂,难辨周遭真假。

那日过后,梁景日日在书房,除了反复研读《周易》,探死生轮回之理,便是秘密上书奏请梁悯细查与赵往来密切之人。

梦至突然,他实难以参透,更难辨心意。

这段时日,除了和方宁一道用膳,其余时刻他皆刻意避着方宁,在漫漫冬夜里一遍又一遍理心中思绪。

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那只兔子不知不觉的吸引,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想拥那只兔子入怀。

一次午膳后,他竟提出要在临园给方宁搭个戏台子!

他想,他定是迷了心窍了;可他又想,这戏台子本就是他上辈子欠方宁的。

他想,或许这辈子该轮到他想方设法宠着方宁。刘凝脂既心有所属,他自不该再故作多情,一生消极。

可他又想,京都谁人不知他心悦刘凝脂,他倾注了这么多情意在刘凝脂身上,又如何配得上如清泉般明澈透净的方宁?

梁景跨过了刘凝脂那道坎,竟难跨自己这道坎。

宣祈见梁景沉思许久不发一言,上前拍了拍梁景的肩。

“殿下可是梦见什么?”

梁景闻言回过神,转了身继续往前走着。

“致之可信,人有转世轮回?”

这回轮到宣祈静默许久。

他视谢昭华为天命所定,但却不知梁景为何提到“轮回转世”,莫非他和谢昭华前世就认识?若是换做别人,宣祈定嘲讽不屑,可那人是梁景,是比他还不信鬼神的宁王殿下梁景。

“扩文,若是换做从前,我定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自遇宜姝,方知姻缘二字乃天定,非人力所能改。”

“若我说,我与那刘凝脂事已成往,欲携方宁之手重拾情爱,你可觉荒谬?”

廊上铜铃高挂,携风发出清脆声响;廊外假山石景林立,日光直直照向冬湖,透过湖面一片死谧,直入湖底。

二人穿过梧桐树下小径到书房,一路无言。

宣祈琢磨许久方参悟梁景话中“欲携方宁之手重拾情爱”之意。步入书房后,他随梁景一道立于书架前,斟酌再三后开了口: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已往已逝,唯惜来者。来者尚不知追,何以载凡生欢愉。扩文方才问我新婚夜梦见什么,想来该是同我一样,入难解难辨之幻梦。祈不知谁人入扩文梦境,亦不知梦境如何,遂不多加妄言。只一句,得入梦境者,天命所定。天命既已定,扩文何不依天命行事?”

梁景听罢,垂眸不发一言。

良久,良久。

他似挣脱困顿已久的枷锁一般抬起了头,眉间似有春雪消融。

屋外日光透过穿牖,穿过博古檀木书架层隙打在梁景身上,赠他眼眸一片明光,散了那盘踞一年之久的,深不见底的阴霾。

他抽了书架第三层置的《周易》一书,随手递与宣祈,眉眼间是未遇刘凝脂前那股少年风流得意。

宣祈接过《周易》,见他一副意气风发模样,一时来不及反应,竟有些懵征。

“宣致之,待本王捕了那只兔子,再谢今日一番拨云散雾指点之恩。这本《易经》你暂一阅,阅过也只当没阅过,阅过之后放回原处便是。今日晴光正好,必得同致之杀上一局。”

梁景也不等宣祈说话,自顾走到棋案前,背对宣祈,将棋盘上残局所余黑白子一一收起,面上温和一笑,眉眼间宛若春风拂过。

宣侍郎极为不屑的暼了一眼梁景:冬日难行,皇家几处猎场早封了,梁景这时想起捕兔做甚?要猎也该猎只雪狐才是,猎只兔子何来趣味?

还有,不过一本《易经》,怎么就“阅过也只当没阅过”?

宣祈在心里揶揄一番后,照梁景所说,随意翻了《易经》一阅。

半刻钟后,宣祈阅毕抬头,沉着脸将《周易》放回原处,眸中杀意隐现。

随后,他朝棋案处走去,若无其事的在梁景对侧坐下。

“致之恭祝宁王殿下同宁王妃琴瑟和鸣,恩爱不疑,致之在此,静候殿下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