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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绣户(58)

“流云,你还好吗?”一双冰凉的手来试她额上的温度,体内狂躁的不安稍稍平缓。

“正平,我们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流云怔怔的问,瞪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正平的回答,流云抬眼去看正平,只见正平正满目忧色的看着她,手臂上,胸口上血迹斑斑。流云愣了愣,抬了手腕到嘴边,重重咬了一口,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你这是做什么?”手臂立即被正平抓住。

很痛,很痛,不是说,做梦的话是不会感觉到痛的,那么,这不是梦,是真的了?她在破庙里醒来,正平满身是伤,那么,语蓉呢?流云四下寻找语蓉的身影,然而这件破庙里除了她和正平没有别人。

“正平,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受伤?还有语蓉呢?她在哪里……”流云惶恐不已,连声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正平眼中痛楚之色难掩,几番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你快说啊!”流云摇着他的手,催促着。

正平深吸一口气,哑哑道:“昨晚我们遇袭了。”

“什么遇袭?这到底怎么回事?”流云急得不得了。

正平点点头,眸光透出愤怒:“我们昨晚住的那家客栈,原来的掌柜和小二早就被杀害了,我们见到的掌柜和小二都别人装扮的。”

流云茫然摇头:“我不懂……”

正平定定望着她:“流云,我们被盯上了。昨晚我挂念着他们有没有给马儿喂精粮,就下去看看,结果在后院水井旁发现了几滴血,随后发现井口上有一大摊血迹,我顿时惊觉,咱们不止是进了一家黑店那么简单,我不动声色的回到大堂,准备上楼叫醒你们,却见,大堂里多了七八个一身黑衣打扮的汉子,个个戴着斗笠,长刀在握……那两个小二从你们房里出来,将你们扛在肩上欲离开,而你们两似乎毫无反应,我要上去阻拦,大堂里那些黑衣人齐齐发难,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招招夺命,我无心与他们纠缠,只担心着你们的安全,且战且退,怎奈他们缠的紧,我豁了性命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两个小二扛了你们分别往两个方向逃窜,我只能先顾着你……”说到这,正平一脸歉疚。

“你的意思是,语蓉被他们抓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流云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种种钝痛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如同荆棘在体内疯长,刺得她鲜血淋漓,流云挣扎着要起来,她不能待在这里,她必须去把语蓉找回来,可是,身子瘫软如泥,没有丝毫气力,怎么会这样?

“你要做什么?别乱动,你中了迷香,药性还未全部散去。”正平忙扶住她。

流云瘫软在他怀里,沮丧,着急,害怕,所有不良情绪汹涌如潮,逼得她直掉眼泪,她把语蓉丢了,她们说好了要一起进京,一起会淮阴的……

正平看她如此难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艰难开口,语声喑哑:“那些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宫里的人。”

“宫里?”流云心头大震,宫里的人为什么要来抓她们?

“流云,你想想,你爹是不是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才遭来如此横祸?”正平问道,扶她坐下。

流云拭去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前想后,犹疑道:“难道是吴公公?”

“吴公公是何人?”

“我听我爹跟我娘说起过,这个吴公公一直窥视我爹苏州织造一职,企图让他的干儿子郑青山接替,我先前就在怀疑,贡品出问题是吴公公动的手脚。”流云道。

“那就是了,抓你的那个小二,是个太监。”正平道。

“你如何知道他是太监?”流云抬起朦胧泪眼询问。

“我杀了他,想查他的身份,于是就搜了他的身,在他身上发现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西’字。”正平说着,从怀里掏出玉牌递给流云,然后吞吐道:“至于为什么说他是太监,是……是因为他是……无根之人。”

无根之人,流云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太监都是没有那玩意的,正平定是摸了那小二的裤裆,只是这玉牌好声眼熟。

“这玉牌我见过。”流云沉吟道。

“你见过?在哪里见过?”正平突然紧张起来。

“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神秘刀客,他的玉牌被小贼偷了,他杀了一个毛贼,逼着他们交出了玉佩,虽然当时我离他有点距离,但是他捡起玉牌后,反复看了看,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菜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好像很宝贝似的,我就留意了,看玉牌的大小,和玉色,跟这块差不多。”流云回忆道。

“难道那个刀客和你说的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难道他们一早就盯上了咱们?可是不对啊,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就可以劫持了我和语蓉,或者,杀了我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流云揣测着,做种种可能的设想。

正平沉吟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那时他还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或者在城里不便动手,或者他不杀你们,是想劫持了你们去,从你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总之,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就是了。”

“他们要知道写什么呢?傅家的男人都已经被他们抓了,只剩下一帮手足无措的女人,他们要问不能去大牢里问我爹,问我哥?却还要来为难我们?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呢?”流云不由的气愤。

“谁知道呢?我想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语蓉,希望能救她出来。”正平道。

是啊!一定要把语蓉找回来,不然她要如何向娘亲交代,向大伯母和语蓉的娘交代?

“正平,你可有线索?”说是要找人,但是流云心里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天大地大,谁知道他们会劫了语蓉去哪里?而且还不能去报官,单凭她和正平两个人要怎么找呢?

正平也是蹙眉:“咱们尽力而为。”

没听到正平有详细的计划,流云不免失望,正平不是万能的,正平能救她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正平不是神,而且正平已经受伤了。流云渐渐冷静下来:“正平你伤的不轻,咱们先回金陵去,找个大夫治伤要紧。”

正平道:“流云,你先在此等一会儿,我潜回客栈看看马车还在不在,还有咱们的盘缠。”没有车马,没有钱,依目前两个人的状况,那是寸步难行。

流云担心道:“那你千万要小心。”

正平将流云抱到一尊佛像后躲藏起来,又用稻草将流云掩盖起来,郑重叮嘱道:“除非是我回来,不然千万别做声,也不要动。”

“嗯!”流云点头应道。

正平走了,流云窝在稻草堆里,看梁上的蜘蛛有条不紊的吐丝结网,那是它赖以生存的捕食工具。一只飞蛾不慎被蛛网粘住,扑闪着翅膀奋力想要挣脱,然而,越挣粘得越紧,所有努力皆是徒劳。蜘蛛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等候,虎视眈眈,只等到猎物不再挣扎,它就可以上前饱餐了……

流云苦笑,默然流泪,如今她就如那只被粘住的飞蛾,努力的挣扎,想要挣脱笼罩在周遭的那张无形的网,她一直抱着乐观的态度,相信命运之舵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她不放弃,就会有扭转乾坤的那一天,她也一直很自信,异世重生,如此神奇的命运,不可能只是要给她一个庸碌无为的人生,她是傅流云啊!空空道人最后那句赠语:今世许你享天恩……这句话,怎么琢磨都不是坏话,空空道人算对了前三句,不可能算错第四句,所以,眼前的所有困难,只是对她的一种磨砺,一种考验,对,就是这样,她不能灰心,不能丧气,还没见到棺材呢!她急巴巴的掉什么眼泪?这样想着,流云又充满了斗志,不管是什么困难,都不能打倒她。

“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这么背啊!自从偷了那人的玉牌,就被晦气鬼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