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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绣户(69)

流云怔然:“原来恩师您早就知道了。”

杜思源示意流云坐下说话,萧老头是不用他招呼的,他在这里比在自己家里还要随便。

小何为大家沏来了茶。

流云先给萧光启施了礼:“流云见过萧大人。”

“咳咳……傅流云,你可把老夫戏弄惨了,老夫本来还想着如何磨的你恩师把你这个学生让给老夫,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萧光启无不遗憾。

流云讪然:“流云让萧大人失望,都是流云的错。”

“流云你别听他胡言,哪有出让弟子这回事?”杜思源瞪了萧光启一眼,就算流云是女娃儿,也强过别人,你个萧老头就羡慕去吧!”

“好了好了,我不与你争了,别这么记仇。”萧光启悻悻的找了位置坐下。

杜思源轻轻哼了一声,算你识趣,转而对流云道:“你娘可好?”

流云真想把她的艰难处境告诉恩师,可是一想起谨亲王那双邪魅的眼睛,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能拿娘和姨娘她们的性命开玩笑,便道:“还好,如今她们在淮阴,日子总还过得去,只是不放心我爹,所以我娘让进京来找恩师您……”

杜思源微微颔首:“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也不是突然,其实你爹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如今你爹被关押在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为师也想过办法,希望能得到你爹的消息,但是……”杜思源缓缓摇头。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流云不由着急。

“确实很难办,起码目前来说,没有办法。”一旁的萧光启开口道。

“可是我爹是被冤枉的啊!那副《万里江山图》是我娘和几位姨娘亲手绣的,所有的材料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褪色的现象,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爹。”流云不敢说她在那座神秘诡异的水榭,见过那副完好无损的《万里江山图》,不过她说得都是实话。

杜思源眸光一敛:“问题难就难在这里,明明知道是陷害,但是对方计划的太过周密,来势太过迅猛,完全掌控了局势,让人措手不及,我们又见不到你爹的人……流云啊!朝中的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呐!”

“可是,既然他们以欺君之罪把我爹打入天牢,这都过去三个多月了,为何还不审理?”流云困惑道。

“女娃儿,你有所不知,人既然已经被打入天牢,审不审,都是走过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给你按个什么罪名,要你死便死。”萧光启道。

杜思源又不高兴了,瞪着萧光启:“莫要吓着人家。”

萧光启不以为然:“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人家女娃儿千里迢迢来京城可不是来听谎话的。”

确实,流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自从见过谨亲王,她就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爹的生死,傅家的存亡都在他一念之间。

流云挺直了脊背,郑重道:“恩施可否告知,到底是谁要陷害我爹?目的何在?”

杜思源面有难色,说还是不说呢?流云不同一般女子,她是个有智慧,有魄力的女子。

“请恩师如实相告,省的流云因无知而莽撞行事。”流云恳求道。

杜思源犹疑一阵,静静看着流云,缓缓说道:“流云,你可记得当年在苏州见过的三公子,李大人?”

流云点头,怎么不记得,原来噩梦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那位三公子,是当朝三皇子,谨亲王爷。当年他去苏州并不是只为了参加虎丘,而是冲着为师和傅家去的。老夫就是想避开朝中纷争才告老隐退,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牵扯了进来……”杜思源喟叹着。

这一点,在秋衡姐被选为太子妃的时候,流云就领悟到了。

“你爹身为苏州织造,并不止是掌管江南织造业,负责收罗各种珍奇古玩进贡给朝廷这么简单,还暗中收罗江南各地的情报,是圣上设在江南的眼,所以,这是个品级虽然不高,但却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官职,尤其是你爹身为织造多年,在江南的地位牢不可破,换句话说,你爹为谁效忠,谁就能掌控江南,不禁掌控江南各地的动态,还有一笔巨大的财富……”

流云从不知道这些,原来爹在朝中还有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越来越感觉到这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水,而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拉了下来:“可是……我爹效忠的不是当今圣上吗?”流云打断恩师的话,问道。

杜思源没有立即回答流云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当今圣上龙体抱恙多年,尤其是去年开始,病情时重时好,反复不定,常常不能主持朝政,于是太子殿下开始监国,太子殿下是已故韩皇后所生,六岁就被立为太子,太子天资聪颖,孝贤仁德名满天下,监国后更是勤勉可嘉,然,当朝最得圣上宠爱的周贵妃也生有一子,就是谨亲王,周氏一族原本就是龙轩望族,又经周贵妃多年苦心经营,势力更是庞大不可小觑,野心也逐渐膨胀,大有与太子殿下分庭抗衡,一争高下之势,你爹既不肯为周氏一族所用,势必成为周氏一族的眼中钉。太子殿下曾试着为你爹开脱,然,圣上已将你爹的事全权交由谨亲王处理,太子殿下也是无能为力,为师这样说,你可明白?”

流云默默点头,明白了,傅家这是成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不用说,爹定是站在了太子一边,所以,谨亲王把爹当障碍铲除了,只是她不明白,谨亲王凭什么要设局来威胁她,利用她,利用她去对付太子殿下?让她骗取太子殿下的信任,然后毒杀太子?爹会允许她这样做吗?不,爹一定不会允许,爹若是允许,也不会身陷牢狱……“女娃儿,你也莫急,莫灰心,正如你刚才所问,为何过了这么久谨亲王还不审理此案?说不定谨亲王只是想斩断太子殿下伸在江南的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我等太过着急,反倒让他觉得你爹可能对我等还有用处,真动了杀机,而且,现在太子殿下根基尚不稳定,也不宜与谨亲王硬碰硬,撕破脸,所以,老夫和你恩师的意思是,冷处理,你可懂得?”萧光启也说道。

流云再次默然点头,这番话和太子那日说的“事缓则圆”是一致的,可见,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她还能说什么呢?朝中政局变幻,他们比她要清楚的,况且他们的才识经历也比她要丰富的多,应该听他们的。只是,谨亲王为何又这么着急?给她十日期限,他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

流云起身给恩师和萧大人跪下,诚然道:“多谢恩师,多谢萧大人为流云指点迷津,只是流云一介女流,又无经天纬地之才,要想救爹和哥哥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恳求恩师,萧大人多费心,伸以援手,流云感激不尽,流云代表爹和娘,代傅家所有人,给恩师,萧大人磕头了……”

“快起来,快起来,切莫如此,傅家之事,为师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杜思源忙命流云起来。

萧光启不由在心底暗赞,好个女娃儿,先前看她哭的一塌糊涂,还以为是个无主张的柔弱女子,很难将她与当年那个双眸清亮,闪着三分狡黠,七分智慧的清秀少年联系到一起,现在看他,冷静沉着,这份处事不惊,遇事不慌,事理分明,大气从容,她若是个男子,绝非池中之物啊!便道:“女娃儿,就凭当年咱们论道之谊,老夫也定不会袖手。”

流云感激不已,深深又拜:“恩师和萧大人的恩情,流云没齿难忘。”

从阁老家出来时,天色已晚,小何送流云回去,刚下桥就看见正平站在太子府门口。流云也不理他,径直往里走,正平默默跟着,行至无人处,正平小声道:“为何出府也不告诉我。”语气有淡淡的责意。

流云冷笑:“我出府,你却不知,那时你自己失职,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