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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桃花(372)+番外

封爽点点头,作辞离去。

封良将他叫住:“打起精神,去寝房换身衣裳,梳洗妥当再出去,别再丢人。”

眼前一切都沉入漆黑,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

锥心的痛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了障碍。

王阳的意识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他九岁,堪堪拜入文谦门下,成了他第一个关门弟子。

第一天教授功课,文谦带他到山顶打坐,徐徐道:“一呼一吸,可见世界。”

刚开始的时候,王阳觉得高深莫测,后来,他察觉了这都是师父的套路,不过是将简单的道理说玄乎。他自幼受父母教诲,懂得尊师重道,故而向来给文谦留足面子,从不拆穿。

直到师妹晚云入门。

她从师父口中听到相同的话,“嘁”了一声,道:“师父就爱故弄玄虚。要说的不过呼吸乃活命的根本,无论是人还是飞禽走兽,谁离了呼吸都会死。”

说罢,她深吸一口,又长长地呼出,随即笑道:“不就是这样?”

是,就是这个意思。

又一鞭子抽下来,王阳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脑子里反复着晚云的模样,仿佛自己正随着她一吸,一呼。

张兴都从封良处匆匆回来,反复打量着王阳,问审讯的典狱:“还未招供么?”

典狱道:“不仅未招供,一个字也不说。好话歹话小人都挑明了,走这条路子行不通,不如来点刺激的?”

张兴都瞥了一眼他兴奋的眼神,问:“怎么个刺激?”

典狱摸摸下巴,阴恻恻地说:“这姓王的不是郎中么?我替他在肚子上开了窟窿,再给他针线,看他能否自己缝起来?”

张兴都笑了笑,道:“有趣。若是有工夫,我当然可以让你试试,不过这回不是时候。”说罢,他看向王阳,“听说王郎是仁济堂的少掌门?啧啧,大好前途,何必折在此处?说,背后主事是不是皇城司?只要王郎开口,便能回去好好过安生日子。”

王阳虚弱一笑。

那笑声微弱,可出自一个将死之人的嘴里,叫张兴都等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低声说着什么,张兴都凑上前去听,越听脸色越差,不由地斥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说罢,张兴都不再废话,对典狱道:“先叫他画押。”

典狱依言,执着王阳的手匀了匀印泥,而后印在罪状上。

他呈上给张兴都看了一眼,张兴都道:“你送去给左仆射。”

典狱眼神一亮,不由得谦虚道:“小人不敢逾越。这状子关系重大,还是由公台亲呈稳妥。”

张兴都语重心长:“我去做甚。今日拿人、审人都是你的功劳,左仆射都知道。我让你去,就是让你好好在左仆射面前露露脸。早跟你说过,跟了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这不就是?机不可失啊。”

典狱闻言,脸上登时堆起笑来,点头如捣蒜:“是,是。那这犯人,小人稍后再回来收拾?”

张兴都挽了衣袖,拿起鞭子,不紧不慢道:“不必,我亲自伺候。”

第297章 夏至(五十七)

典狱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知道他那折磨人的瘾头上来了,自然不敢打扰。于是他千恩万谢,拿着罪状,哈着腰离开牢狱。

牢门打开又关上,四下里无人。

张兴都往身后扫一扫,看狱卒都站在审讯室外,便上前低声问:“你方才所言,再说一次。”

王阳深吸一口气,用气音徐徐道:“足下那养在城南归义坊的外室和一对儿女,要还是不要?”

张兴都面色一变。

却听王阳继续道:“足下的夫人是左仆射封家的族女,善妒,但足下休不得,只好秘密在归义坊西里养了个苏姓外室。女童六岁,男童三岁。若叫封夫人知道张卿骗了她至少六年,不知夫人作何感想?”

他的言语虚弱,可字字碾在张兴都心头,叫他面无血色。

让封氏知道,那一切就毁了。

想到封氏平日里那凶悍的做派,张兴都只略略一想,冷汗就不由地从背后冒出来。

“足下唯有依我所言,方能保住家里太平,否则,申时一到,苏氏和一双儿女,就会出现在安仁坊的府上。”王阳没有理会他的神色,犹自道,“对了,原本今日尊夫人要去大慈恩寺上香,但府上有仆僮和夫人说,今日风雨险阻,不宜出行。足下不若出门去看看,若如今果真风雨大作,夫人必定庆幸没有出门。”

一切都对得上,张兴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夫人确实今日是要去大慈恩寺的,最后去没去不知道。只是……他转身走出门去,揪过一个狱卒来,问他当下是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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