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大地(59)

我和小陆同学比较相似，无事基本不联络家中人。倒也不是不想，只是父亲惯常沉默待我，我也不曾拿我生活中的琐事同他絮叨，二十年下来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至于母亲，她待我颇为严厉，当初我填报志愿时她便不看好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坚决反对，但也从来没为此高兴过。

我要是拿生活的不如意同她去说，恐怕还要受几句「自找」之类的言论。

接到母亲电话的当天是周日，我看到来电时还有些意外，便从床上直跳到地面上，险些抽了筋，一蹦一跳地去了阳台，关了门，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居然还有些喘。

“还没休息吗，明天周一，要上课了吧。”

她声音从手机听筒里出现的一瞬间，我的鼻子就有些发酸。

好像我那些和家人有关的感情，平时被我小心地锁进了一个金属小箱子，安置在角落里，不会轻易去碰。

而后我在屋外经历了一些事，回到家，摸到小箱子跟前，发现金属小箱子居然是温热的。

“还没到熄灯的时间，明天早上九点的课。”我回答道。

“非得等到熄灯才休息，早点休息不是也行。”

她这样一说我才想起，她在家时如果不去玩国粹，一向睡得早，而这会儿已经过了十点了，“宿舍四个人，熄灯也得都洗漱完了才行。”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她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我以为信号不好，看了眼显示屏，发现通话没有中断，才又重新贴回耳旁，听到她再响起的声音似乎有些散不开的疲倦，“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所以睡得晚点。”

我忍不住劝她，“还是要好好休息呀。”

她笑了一声，“没人看着你，熬夜都没人管了吧。”

我听她笑，便也笑，“还得上课呢，可不敢乱熬夜，熄了灯就睡的。”

“行了，不说了，你也差不多准备睡吧，挂了。”

“晚……”

“嘟……”

“晚安。”

挂了电话，心里被细微的满足感和巨大的怅然若失填满，被压在心底的空落落似乎被这一通电话闹醒，在我身体里折腾了起来，叫我情绪起伏得厉害。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用力眨眼，稍抬了头，又给自己的眼扇了扇风，这才回了屋内。

开学两周，到了合唱队比赛的日子。起了个大早，只来得及刷牙洗脸，便匆忙赶去宿舍门口集合，还是同小姚同学坐在一道，等着合唱团老师分发提前买好的早饭。

林季阳到的比我早些，从车后排跑到我这边来，一边和小姚同学打了招呼，一边递给我们两杯热乎乎的豆浆，还不忘说我一句，“我就知道你会踩点来，我去食堂的时候给你顺了杯热的，老师发的矿泉水你们留在路上喝。”

夸过他之后，他这才嘚嘚瑟瑟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姚同学笑盈盈地看着我，“托了你的福啊。”

我催她趁热喝，她便插上吸管，乖巧地抱着杯子喝了起来。

我抱着我的那杯，温着手，转过头望向车窗外，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隐约有些失落。

到了比赛地点，老师派侦察兵进楼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到了不少，休息室乱哄哄的，老师便让我们都留在了车上，叫我们互相帮助赶紧把妆给化了。

一回生二回熟，我掏出提前备好的化妆包，和小姚同学一起捣鼓了起来。

我们两个平日里对化妆的研究都不多，捣鼓出来的成果好歹能看，也算是大幸。

完成了之后，我便提着裙子去找林季阳，到了跟前，看到夏西洲正在帮他化妆，不免一愣。

夏西洲背对着我，正在给林季阳上粉底，还在感慨「学长你皮肤真好啊」，后者闭着眼，还不忘臭美「那是自然」，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旁边夏南风依然干净着一张脸，正在低头玩手机。

在我停下后，第一个抬起头发现了我，以及我手上的化妆包，又偏头看了看正在化妆的两人，问了我一句，“能帮我化吗。”

我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夏西洲听到动静，没有转过头，“学姐来啦！帮我哥化妆的话随便化一下就好啦！”

林季阳听到我来，下意识要睁眼，又被夏西洲出声拦住，险些把粉扑到眼里去，闹得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车头老师已经开始催，我便迅速定了心，同夏南风说道，“先声明一下，我化妆水平一般，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帮你化。”

他提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赶紧吧。”

车上化妆比不上休息室，弯着腰帮夏南风化完妆，再直起身时，我仿佛听见自己的脊椎骨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响，一口气险些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