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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107)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四天前。

严强那一嗓子不单单喊醒了梦中严澈,同时也喊来了一大串人震撼。

严家湾乱了,乃至真个富源乡乡政府也乱了……最后,这个“乱”蔓延到了吉兆县委、枝城市委。

当时,严强愤怒自家池塘千多条鱼,几千斤收入就此打了浮漂,恼得毫无形象坐地恍惚时,严澈在严元照冒精光眼神下,淡淡地拉起了自己老父亲,在一众乡亲注视下,和严盛“骂娘”粗口中,搀扶着老父亲回了竹楼,消失于人前。

没过多久乡政府领导们预约而至,围着雾戌山下大池塘个个黑了脸,犹如吞下一大杯XX似。

张其田张乡长更是站在池塘边,愤怒烧红了他那张不算白净脸,怒视陈书记:“陈书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书记当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当场就傻了眼。

黄生群更是跋扈,上前一把揪出当日在会上暗藏讥讽对家,全然不顾及自己“干部”风度,拳打脚踢就欲往那人身上招呼……咳嗯,若不是旁人劝阻,估计一场干部之间角斗就在乡民跟前上演。

事后,乡政府干部回了乡里,紧急召开了另一场乡政府会议。

这个时候,陈书记瑟瑟地抱着茶杯一脸不安地坐到了旁边不吭一声……亦无法支声,张其田一人激词励语,唾沫满天飞,火焰滔天。

而后,这把火烧出了富源乡,烧出了吉兆县,烧到了市委,人人自危,家家如坐针毡。

加之黄生群、张其田这等“为民请愿”、“为民做主”一方父母,此时不畏人言,不畏官衔地挺身而出……急势压力刻不容缓,以雷霆之势一层层压下来。

导致就此一事,这一次,富源乡政府伤筋动骨,里外上下来了一次彻底大洗牌。

不单洗刷掉某些“逆民意”,“惹民怨”,“阻止农村经济发展”祸源,还清了不少祸源“乌合之众”(……帽子不轻啊)。

以乡政府陈书记为首,一干“亲信”无一例外,不是进了纪检组,就是进了班房……陈书记不单在内部得到严厉处分,还极有可能被“打入地狱,用不得超生”。

这番大动静下来,真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原本乡长张其田一下跃入乡党委,成为乡党委书记;而一直是干事黄生群,就像一匹黑马,连副乡长一职都难以触及他,在这次“为民请愿”中最为积极活跃,很受上面领导关注,一下成为富源乡长。

当然,作为“导火索”受害者——严家湾雾戌山个体承包户——严澈,也在这次风波中再次成为中心人物。

虽说严澈不是编内人员,不会得以仕途庇荫,但在这次动静中,严澈雾戌山承包却得到市委领导亲自表扬,更甚者……严澈得到了他想要东西——上面领导一夕承诺。

至于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别说外人云里雾里,就连严家湾,乃至严澈老父亲也一头雾水。

这次事件,除了不明真相劳苦民众,哪个官员心里不清楚?

——这明明就是严澈用“自损全身”计策,暗地里抵抗乡政府某些举措。

是否投毒,上面已经不敢下来调查了,能调查,也只有——是什么原因造成严澈这个私人承包户有这么偏激,不惜玉石俱焚极端行为。

一查下来,不单是县委人震惊了,就连市委领导也为之冒冷汗——看人家雾戌山经营得好,就要把其他两座山压倒人家头上?如此强买强卖行为……如何能不叫人做出这等激烈反抗?

这陈书记也算他倒霉,原本没他什么事,虽说政绩不出众,升迁机会渺茫,但也会平稳做这个乡委书记位置坐到退休。

只可惜他在张其田强势到来下,迷了心窍,居然钻进了这个这么明显坟墓里。

对于这样毫无远见干部,上面领导彻查得毫不留情,毫不手软。

受害者严澈,那倒好说,人家不是得理不饶人刁人,只需要上面领导众人一纸保证,一夕承诺——他是农民,哪怕是一个高学府出来大学生,如今人回了严家湾,也就只是一介无为布衣罢了,但求能平平安安地用自己勤劳改变家里经济情况而已。

几番领导出面亲自安抚,自是安然无事。

只是,看到张其田与黄生群借势而上心机,上面还是有几人留了心思——这,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将来,或者就是明天政敌啊!

这,叫人如何不自危,叫人如何不心惊啊?!

当然,这必将成为两人仕途上一个绊脚石——所谓“枪打出头鸟”,这样坐火箭而上行为,估计在将来,他俩也会成为某些人众矢之。

张黄二人这一点,身为局内局外人严澈自然是一下警觉,趁着上面那些人还在庆功之时,悄悄遁回灵渠镇,招呼了长兄严江,兄弟二人悄悄回了严家湾。

鱼真死了?

当然……不可能。

黄生群原本出主意淖死全塘鱼用以反抗陈书记一行恶心歹意之人计策,严澈不是没明白,看中事情轻缓,他当然也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同时,他也看到了这么做有什么弊处。

鱼,是我自己养,出钱出力,死了,你们当官得了好由头,我能得什么?

充其量和你们这个官权拉近了关系。在你们步步高升之后,离了富源乡,离了吉兆县,那还不是天高皇帝远,一茬儿不管一茬儿事?

本来这事用这个举措就已经是下下之策,迫不得已。

若是身陷漩涡,还傻乎乎听之任之,那我还不如直接回京城,扯个破碗当街要饭来更快更直接?

你们内部腥风血雨是你们事,我是平民百姓,我要过日子才是重要——这是严澈想法。

严澈在得了黄生群“指点”后,就多了一个心眼儿:淖鱼,行,反正这不淖鱼,淖掉就是我严澈。但是淖鱼也有淖鱼技术不是?

于是,鱼淖了,东窗事发了,事情大发了,严澈损失,却减至为零。

——鱼,鲜鱼才能卖得好价钱,自然不能成了死鱼!

在镇上时,悄悄把事情经过跟长兄严江仔细剖析了一遍,看似憨实严江脑子一转,怎能不明白自家三儿意图?

嘿嘿一笑,狠狠拍了拍严澈肩膀,大为欣慰:“三儿啊,我还以为你就这么被黄生群拉了进去,还担心了一宿睡不着呢……哈哈,这么一来,大哥就放心了,放心了。说吧,这下咱兄弟俩怎么做,你脑子活套,大哥听你!”

严澈翻了翻白眼,心道:大哥,你能假老实存一大笔私房钱,就不允许我卖糊涂保安生、予人得力?

兄弟俩坐在严江小货车上,抹黑出了灵渠镇,无声无息地开到了不到柳家潭一里地,雾戌山后山下公路上,再哼哧哼哧地悄悄把“中毒”几千斤鱼搬到了车上,借着夜色掩护,再次回了灵渠镇。

顶着一身鱼腥味,兄弟俩交代严家陵对赵翠花打掩护后,给小货车加满了油,马不停蹄地驱车直接去了临市——贩鱼。

由于这事本来就带着很大风险,做得自然要极为隐蔽,不能太过大张旗帜。

原本能在市面上卖个七八块一斤鱼,严澈咬牙忍痛,统统以一斤五块到六块不等价格,卖给了批发市场里那些二道手,三道手鱼贩子——嗯,反正有了碧水,说实在,养这鱼,花费时间比人家足足减少了2/3,也不算太亏,人不能太贪不是?!

归途中,严澈坐在严江身边副驾驶座上,穿着连身防水工作服,系着黑褐色塑料围裙,搂着一个不起眼麻布袋,抱着一堆沾了鱼腥钞票数钱时,严江斜眼看到自家弟弟跟前那一堆钞票,心情大好,咧嘴一笑拧开了车里那个带着吱嘎电流声音箱,里面播放居然是老古董级别神曲——《咱们老百姓今儿呀真高兴》。

凑着神曲节奏,严江脑袋一点一点开着车,严澈脑袋也一点一点地数着钱。

眼看灵渠镇在望,严澈倏地抬头,惊得严江手一打滑,小货车弯到了路边——幸亏这回灵渠公路上这个时候没车没人,不然指不定出什么祸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