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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66)

作者: 一茶顷 阅读记录

严国昌满意了,这事自然就落到严冲头上去办。

严冲知道,要想撇掉这个一干就是十来年的村文书,走出严家湾,比起自家大伯,唐彩英的后台才是严冲最需要的。

这也是一直以来,严冲明里暗里对唐彩英照顾有加,体贴入微的主要原因。

再加上严冲还知道严澈对唐彩英的抵触,如果带着唐彩英一起去找严澈签合同的话,严澈肯定会说出一些刺激唐彩英的话。

那样下来,被严澈得罪了的唐彩英肯定会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然后动用她的后台打击严澈。说不定自己也因此能和唐彩英后台的那位套套近乎,得到赏识……(囧)

打着自己如意算盘的严冲,在和唐彩英进了严澈家后,果然没得到严澈的待见。

前次过来还能讨上一杯热茶,这次严冲和唐彩英的到来,严澈直接瞄了一眼,屁股都不带挪一下,顾自趴在桌上继续涂涂画画。

严冲和唐彩英也憋闷,坐到严澈对面的板凳上,严冲就掏出了严国昌交给他,却是他亲手拟的合同书,摆在了桌上,推到了严澈面前。

严澈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在白纸上涂画。

完全不出严冲所料,唐彩英是最先受不住的人,冷哼一声,起身就准备走,却被严冲拉了下来。

足足坐了半个小时的严冲和唐彩英,恁是没得到严澈半个字。

不得已,严冲只能告诉严澈,让他把合同签了,然后就追了出去……被严澈这样恶意冷落的唐彩英,早一刻已经被气走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严冲回头看了严澈一眼,说:“严澈,你还是签了吧,咱们都得按章程办事不是?”

似是好言相劝,其实话里隐藏的威胁之意就是:严澈,别不识好歹,要签赶紧签了,你一个光杆老百姓能拗过政府政策?!

确定两人已经走远后,严澈从纸上抬起了头,拿起了桌上的那份不伦不类的合同,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中午严国强和藤子都下山回来吃午饭的时候,严澈在饭桌上把这事跟着学了一遍,并把这合同拿出来给两人看后,严国强一愣,慌了。

“三儿,这怎么办?真要承包?可是这不是咱们山里的地盘么?”把筷子一放,严国强脸色都白了。

藤子都咬着筷子,斜了一眼那合同,斜了半天……没看懂。只得盯着严澈看,等待严澈的下文。

与严国强的慌神相比较,严澈嘴角含笑,端起碗,拿起筷子就给严国强夹了一筷子菜:“嗲,没事,下午你们在家看着吧,我去一趟乡政府。”

严国强不理解儿子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急,不由放下筷子,又想抽烟了。

找了半天,严国强怎么也找不到自己那把烟杆,转回身却接到极有眼力的藤子都递过来的香烟……勉为其难凑合一下。

见严国强已经急成这样了,严澈才知道自己做戏做过了,没唬到那几个贼人,反而害了自己老父亲。

这才收起了方才“装神秘”的心思,放下碗筷,进屋里拿出了早前在乡政府签下的承包合约,还有去县里办下来的一些相关手续,把它们跟严冲送来的合同摆在一起,看着严国强:“嗲,我下午去趟乡政府,带着……”指了指桌上的这些合同手续,严澈继续道:“这些,一起找当时和我们签合同的张乡长评理去。”

说完,严澈勾了嘴角,弯了眉眼。

严国强恍然大悟,脸色好转:“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严澈摇了摇头:“这么老远,我自己去就行了。”

踌躇地看了看严澈,严国强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真成?”

“嗲,我是去找张乡长说理,不是去告状。嗯,张乡长不在的话,还可以找陈书记嘛。”严澈十分淡定地微笑着端碗拿筷,继续吃饭。

一旁的藤子都端着碗,一会儿瞄瞄严澈,一会儿又瞧瞧桌上那一堆纸,咬着筷子,一语点破:“哦~~~~这就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原来是下了套儿,在这等人来钻呢,哼哼哼,果然是阴险狡诈的小人,果然是!

想着想着……然后,藤大少爷内牛了——

第39章 关门放猫

严澈去了镇上,但是却没有直接去乡政府。

在去镇上的时候,严澈故意选了一条小路——没有走柳家潭那条直达镇上的公路,而是沿着挽头溪,行经河畔的双河村。

在以前没有修柳家潭跟前那条公路的时候,严家湾人去镇上赶集,就从双河村这边走。其原因有二——一是双河村去灵渠镇这边很近,二是走双河村这边的路平坦,大多都是走河滩和石板路。

严澈也是一时起意,想找寻一下儿时跟家人赶集时的感觉,这才选了双河村这条路。

说来,也亏了这次走了双河村,看到了一群孩子打架,严澈突然醒悟过来。

早些日子听严国强说起双河村里一户人家的事,甚为凄凉。

说是有一户五口之家——爷爷、父母和一对兄妹,原本很美满的一家人。后来兄妹到了适学年龄,父母见两个孩子该上学了,为了给孩子挣学费,双双外出打工。

也正是因为这对父母外出打工,这个家庭的不幸降临在这个原本美满的家。

前年也是这个时节,外出打工的年轻父母领了薪水,准备回家和老人孩子好好过个年,没曾想在回家乘坐的长途汽车上,发生了车祸,双双离世。

让原本还算小有殷实的家彻底崩溃,年迈的爷爷受不住打击,一下中风躺在床上,剩下不到十岁的兄妹俩,用弱小的肩头当起了这个飘摇的家主人。

由于孩子父母早几年小有资本,没处理好和村里人的关系,疏离不热络。

这会儿两个大人一走,村里人都不愿管那家老人孩子的事,更别提谁出手帮一把了,时常是一见了就绕道而行,恐之为瘟疫。

严澈运气不行,经过双河村时,正好在村头看到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

看着那两个孩子,严澈一下就想起了故事中的两个可怜孩子。

本来嘛,孩子打架在采取孩子放养的农村司空见惯,严澈并没上前制止,而是冷漠的远远观望。

中间的两个孩子身材瘦小,衣着佝偻,衣服不但破旧,而且一看那露在空气中的一大截手腕和脚踝,就知道是早几年的衣服……可见这孩子的生活十分窘困。

略大的男孩把一个怯怯的女孩护在身后,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围着他们的那群孩子。

严澈猜想,大的应该就是那个哥哥,身后的应该就是那个妹妹了吧?!

围困两个孩子的那群孩子里,有个明显比一围孩子高壮不少的男孩指着兄妹俩,张嘴就是一串的国骂让严澈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现在的孩子……

显然那孩子的举动就是为了激起中间的哥哥,孰料那小哥哥并没像他如愿的那么暴跳出手,反而用冷冰冰的眼神,轻蔑的看着那个男孩,依旧护着自己的妹妹。

估摸着男孩没刺激到那小哥哥,反被那小哥哥的眼神刺激到跳脚,红着脸又是一串“杂、种”、“没嗲没娘”之类的词语吐了出来。

听到这里,严澈翻了翻白眼:这孩子……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不出严澈所料,在男孩骂到“杂、种”的时候,那小哥哥眼神从冷漠变成了阴鸷,大叫一声,松开护着的妹妹,向男孩扑去,两个人扭打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个男孩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孩,噙着令严澈都肝儿一颤的笑,走向中央那个失了保护的妹妹。

于是,严澈就目睹了一场令他震撼的孩子打架——那小哥哥虽然险胜,男孩被他打破了头,他自己的衣服却彻底报废。这还不算,他一直保护的妹妹,此刻已经被后来走出来的女孩扒光了衣服……这么冷的天,小小女孩光条条的身上,被那个女孩下令去河边捞沼泥的那群孩子涂满了黑色的淤泥,躺在河滩上一抽一抽的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