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74)

即使在一个很欢乐的场合，别人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他陷入这样的循环中。

高三的时候，这种模式其实就已经初露端倪。谢成当年以所在初中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一中，在爷爷和邻居们的赞扬声中度过了他初中最后一个暑假，获得这样的成绩，他心里不骄傲是假的，在报到时他乖巧得把这种骄傲藏起来，但内心还是带着能被赞美的隐秘期待。

不过他的期待落空了，老师并没有因为成绩好就对他另眼相待，这还让他有点委屈。

后来他知道其他人的成绩后，回想起自己的心理，他自己都会笑出声。

和他分到一个班的，都是各个学校的佼佼者，他的成绩在全班就是垫底的，所以另眼相待什么，不存在的。

自从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的学习就开始吃力，第一次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节奏后，他渐渐不再聚精会神地听讲，课上弄不明白的也不再花费心思去搞清楚，课下作业也常常是应付差事。

他开始看武侠小说。一旦老师讲得内容深奥一些，他为了逃避自己不会的事实，就会拿出小说来看，所以即使他们班配备全校最优秀的老师，他的成绩却像猛地绽放一瞬的烟花一样除了第一次期中考不错外，其他考试成绩都一样平淡拿不出手。

高一的颓废造成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文理分科。他被分到一个普通班，坐在陌生的教室，看着陌生的同学，他一边感慨自己浪费的时光，一边又觉得他和眼前这个环境出奇的匹配，好像他本来就属于这儿，以前的重点班只是一个幻影。

他开始反思自己，并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这次阻碍他的却变成了差劲的老师班子：物理老师上课口齿不清，语文老师讲课只会吼“对是不对！”，数学老师功底不差但经常不在，化学老师规规矩矩，从不肯多讲一个字。

教师能力欠缺加上周围环境影响，好好学习了没几天，他又开始颓废，这次是迷上了手游，一碰见难题，他就撂开偷偷摸摸玩游戏。

两年的不思进取，让他根本无法适应高三的快节奏，因为他的基础一点也不牢固。

第一轮复习时老师过重点，讲难点，根本不会为了少数人去解释那些最基本的问题，但这些基础却又恰恰是解答那些难题的关键。

就拿数学证明题来说，一个定理不清楚，可能整个题就没有思路，老师讲解难题时，一掠而过的某个知识点不明白，可能整堂课就会毁了。

他比高二高三的一点就是他即使他听不懂，他也不会去看小说或者玩游戏了。

但他会开始发呆、走神，最初他什么都不会想，慢慢地，随着老师的「忽视」，他自怨自艾起来。

最后，渐渐形成上述那种模式，这种模式更像是一层防御机制，让他面对各种困难时不至于崩溃，也在一次又一次他坠入谷底让他重拾信心。对他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是正面的。

高考完毕后，这种模式就在他脑海里「延续」下来，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这种模式就开始作用，「清理」不好的影响。

离开高考的环境，这个模式一开始是正面的，但是当他连对上别人的目光都要启动这种模式时，其弊端就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谢成自己当然不会察觉到，一是因为他已经习惯模式的存在，在心底里认为这是正确的；

二是他没有审视自己内心的意识；

三是模式虽然轻易就被触动但因为他很「忙碌」所以次数并不多。

他之所以会「忙碌」，全是因为郭浩，而「导火索」就是郭浩的女朋友。

第一天上完课，在回宿舍的路上，谢成想起了白天的事，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恶意而惊愕。

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聊天怎么了？聊得开心有什么错？

同学之间不聊天才不正常吧？反而是他自己，竟然会产生那样具有偏见的想法。

那他现在做的，和小时候郭浩施加于他的，又有何分别？谁能说他之前想的，不是对郭浩女朋友的一种霸凌？

谢成为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他慢吞吞地走回宿舍，心不在焉得洗脸刷牙洗脚，完后早早躺在床上，思索这件事。

终于在熄灯之前相通了。他向自己承认了自己「罪行」：未经了解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只是因为他不希望她的男朋友好过。

他决定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这次醒悟来源于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像是混沌中劈开的一道光亮，直戳心底，通透随之而来，即使只是万千混沌中的一部分，也足以让他改变。所以之后，他果真没再关注郭浩他女朋友。

但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刁钻得让人想骂街。他不去关注别人，别人的消息却一个劲儿得往他脸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