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权与驴(41)

作者: 矫枉过正 阅读记录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敢反抗父母,被打了也只会站在原地嚎啕大哭,也有邻居探头,看见女孩在马路边上撕心裂肺地嚎叫,于心不忍,开门出来劝阻。

但男人听闻后只会更生气,他火冒三丈,直接抽出皮带,高高扬起手,重重落下去。

她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认错,非要大哭大喊引起旁人注意呢,现在全街坊都知道我在打女儿了,让他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多难堪啊。

而挺着肚子站在一旁的女人,为了讨好丈夫,三九寒冬直接上手扒掉女儿的上衣,扭打着送到男人面前。

母亲在受苦受难,女儿凭什么过得这么无忧无虑,只有最深刻的伤痛才能让她长长记性,永不再犯。

小织麦不停地摇头,发圈被扯断了,头发凌乱。

她剧烈挣扎,一边后退一边苦苦哀求,声音沙哑,抱着双臂紧紧护着自己的衣服和身体。但孕妇以成年人的绝对力量优势压倒她。

女人揪着她的头发,剪手将她固定在原地。

她被剥光了。

一道道红痕暴露在空气中,火辣辣地刻在肩胛骨上,也刻在织麦的耻辱柱上。

马路上所有的人都在驻足侧目。

害怕、屈辱、羞耻、寒冷、疼痛、眼泪、黑暗、绝望、恐惧。

她的自尊心被撕裂成一片片的了。她不再拥有尊严了。

邻居后悔了,她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也许自己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殴打女儿演化成了男女调情,每次她挨打后,夫妻两好像共同完成了什么使命任务,同仇敌忾、感情升温。

妻子自然是觉察到了,便时时指责8岁的女儿有多顽皮多恶毒,自己大着肚子带小孩有多委屈辛酸。

每次,丈夫每次不由分说地动手,盲目地站在她这一边,能让她感觉自己依旧是被爱着的。

至于丈夫是真正地信任她,还是随便找个由头撒气,这并不重要,与爱人并肩作战的滋味十分美妙。

至于被打的女儿,别逗了,教训孩子能叫做家暴吗?

施暴者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小孩子而已,能有什么自尊和羞耻心,等大一点就忘了。

就算他们没忘,难道还能记恨父母吗,那可是天打雷劈不孝的事。

好想去死啊。

这天晚上,小织麦的泪水湿了枕头,她反复想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吗?可是她只是问了一句能不能不要弟弟。

就因为这句话,让她下一秒生不如死。

飞是什么感觉,鸟会比我更自由吗。

真想从楼顶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啊,是不是死了就不用这么难过了,要是从没有出生过就好了。

父母失去她时,一定会痛哭流涕吧。

他们会后悔万分地说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待她,会好好道歉认错,会充满爱意地恳求她回家。

想象这一场景后她才有一丝慰藉,方能枕着眼泪入睡。

幻想是弱者唯一的麻醉剂。

每当她爬到楼顶时,会望着南飞的候鸟,想象着自由。但她不敢往下跳。

只能忍耐生活。

很多时候总是在怀念过去,回味那丝丝甜支撑是她走下来的希望。

直到她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他们想把自己送走。

这一刻她才明白,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时光再也回不去。

父母撕毁诺言了,她不再是唯一的爱,她变成了多余累赘的拖油瓶。

小织麦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从现在开始她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分辨大人脸色、讨好他们直到满意为止,洗衣服、做家务、看守店铺等等,承担了超出了她这个年龄所能做的一切。

她特别喜欢干活,非常有用,求求他们千万不要因为弟弟丢弃她。

警觉和不安让她感到一点点风吹草动便开始习惯性道歉,卑微又怯懦。

她就像灰姑娘的继姐,割掉身体的一部分,忍痛把脚塞到水晶鞋里,然后伪装成游刃有余的模样,微笑着翩翩起舞。

她在一瞬间长大。

当年父母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暂时先把女儿留下。

幸好,儿子出生后母亲回来继续打理店铺,生意越做越红火,长辈纷纷赞叹带把的果然是天降福星,极少人夸母亲能干。

尽管没被送走,但这已经在织麦心里留下不可恢复的伤痕,下雨天时又痛又痒,抓挠不得。

在完形心理学中有一个“未完成情结”的概念,童年未完成的愿望会对成年时期的追求有着巨大影响。

小时候缺乏什么,长大后一定会疯狂追逐什么。

未竟之事意味着不甘、懊悔和遗憾,织麦需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她也曾恨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孩子,母亲不必再怀孕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她还是家里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