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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竟是我自己(50)

作者: 绊倒铁盒 阅读记录

云冲和的眼尾绯红,似乎在隐忍,又似乎怒极。

沈魄并不愿独自沉沦,他问道:“师父,我不好吗?”

“我不好看吗?”

他用发簪簪马尾的技巧是跟云冲和学的,他的佩剑是云冲和给的,他在腰封之上别出心裁地加了一道装饰的腰带,那个蟹青色也是云冲和爱的。

用云冲和教的方式御剑,用云冲和教的方式舞剑,收手时要用手挽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

他用云冲和的审美装点着自己的一切,他不好看吗?

云冲和抿着唇,他眼中的光亮仿若流萤四散,是一种十分温柔的神色,他说:“你很好。”

他先是不看他,躲避着沈魄袒露的目光。后来又觉得有失为师的尊严,他拧过头,对上沈魄的目光,又说了一遍:“你很好。”

沈魄修习极快,天赋绝佳,聪颖活泼,招人喜欢,有一对漂亮清明的眼睛,盛着蜜的酒窝。他月下摘星,海里搏浪,临危不退,救扶弱小,他年轻,漂亮,鲜活。

就算他没有娘亲的疼爱,儿时受到许多苛待,但他对沈鱼梁还是以诚相待,他分得清君子与小人,无辜与邪佞,好像他从泥土里爬起来,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都是他的好,也是外人觉得的他的好,但对云冲和来说,远没有这么复杂。

事实上,他持中多年,但对沈魄却无法做到光明磊落,一视同仁。他的偏爱藏在心间最深之处,就是心尖尖上那一点点,无伤大雅。

藏在他给沈魄每年送去的橘子里,藏在那一盏冰好的龙芽中,藏在温好的饭菜里,藏在给他取的字里。

什么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端之人。

掩于其下的是那一弦一柱所思所想。

云冲和多年来习惯独处,除去教学,便潜心修行,心无旁骛,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像是被设置了重复程序的机甲,给你这么多关怀,便也如此这般的给他,周到熨帖但偏偏片叶不沾身,心中空荡荡,而旁人也不是傻的,如此久了,别人待他也是敬多爱少。

就好似庙宇里供奉的仙尊,光华普照,恩拂万代,反倒是只能供着了。

他原也以为自己不甚介意,毕竟越接近登顶,越是孤寂。但沈魄是一簇火焰,他曾说他唤他师父,不叫师尊,是想要他做他唯一的徒弟,他是他唯一的师父。这句话像是在他心头的冷寂之地开出一朵粲然然的花来。

原来他也是被人独特、唯一所需要着的。

他不是所有人的师尊,也不是这天下人的救主,更不是那个千年来最接近登顶之人,肩负着道门的众望。

他只是沈魄的师父,沈魄是他的徒弟。他们并肩晴空挽弓,踏剑流云。

沈魄为他眼中突如其来的柔情所沉醉,像是融化的牛乳糖,一下子就要滑进云冲和的口中。

蓦地百会穴被重重敲击了一下,云冲和厉声道:“还不醒!”

使人头脑昏沉的重物似乎猛然被抽走,沈魄脑袋飘飘然,神思瞬间清明,他眼神明亮,恍然而不知所措,刚刚自己在绮丽的幻梦中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茫然抬眸,只见云冲和衣衫凌乱,雪白罩衫挂在臂上,显然是被他毫不客气拉扯下来的。他脸上更烧了,好在云冲和并未说什么,只是眉心微拧,眸底幽深,仿佛看透了他的隐秘心事。

“师父……我……”沈魄挣扎着想起身,他一时不知该立刻跪下来讨罚,还是该装作无事发生。

云冲和扶住了他:“你别动,刚刚给你服了除魇术的蕙心草,应该还有些眩晕,手腕的折处也是才接好,你的脚伤更严重些,刚刚用灵流给你化了淤,但应还是不便下地。”

沈魄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踝,脚背之上青黑一片,他轻轻动了动脚趾,还算听使唤,只是有一股电流顺着神经攀爬上脊柱,痛得他嘶了一口凉气。

“你落入幻境,被髅面仙拽入海渊之内,你的避水结界几乎一触即碎,脚也险些坏死,若是我再晚到一刻,怕是要溺死在海中。”云冲和道,顺便不动声色地将罩衫扯上肩头,又恢复了极为清正的模样。他刚刚其实差一点就要难以自持了。

沈魄对这东西显然没什么印象,又问了一遍:“髅面仙?”

云冲和斜乜了他一眼,沈魄从那一瞥中读出了“孽徒,你竟不好好听课”的含义,登时闭嘴。

“海中的上古异族,集天地灵气与怨气而成,性妩媚,以幻术灭杀男子,吸食其魂魄。”云冲和解释道,“不似一般的鬼物,寻常符咒对它无用,十分难缠。”

幻术,果然是幻术。

那髅面仙借着自己前一日听说书而起的绮念,引得他幻梦中与云冲和欢爱,在极乐之中失去灵识,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