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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竟是我自己(63)

作者: 绊倒铁盒 阅读记录

“魔君大人。”那小孩开口了,声音却像个老人,喑哑且苍老,“好久不见,我以为您再也不会画下这道符。”

奚不问透过熹微的月光,宠溺地揉揉那可怖孩童的发顶,随手将那揪揪拨来拨去,话说得有几分认命:“我也以为我再也不会画,离钩。”

离钩是他的鬼宠,在他登顶魔君之后,寂寞之时,常召他来说说话。他只有半身之躯,带去哪儿也方便,置于桌案上,也可当个书立支架用,不得不说,对颈椎很有好处。当然也有一些别的效用,比如解除恶诅痕。

离钩攀在奚不问的腿边,将他的裤腿挽起来,黑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大腿根,他语气有一点嘲弄:“哟呵,挺狠。”

“别废话。”奚不问眉心紧蹙,他害怕让无念看到这一幕,他将裸露的脚趾抵在离钩的肩胛骨上,身子向后仰躺拥在雪白的被衾里,催促道,“快干活。”

主人的话还是要听的。离钩用尖锐的指甲将已经有些结痂的破口再次划开,他将头伏低凑过去吸出一道冷冽的黑气。

奚不问拧着眉,有些疼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牵动肩上的伤口,冷汗从毛孔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离钩抬起头,看奚不问将恢复白净的小腿重新掩在中衣之下。

“咯咯,大人,您变了。”离钩还在笑,他好像不会别的表情,“您怕外面的人知道。”

“但您以前,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奚不问心乱如麻,不耐道:“滚吧。”

离钩咯咯笑了两声,悠悠然消失了。

奚不问坐在寂寂的黑夜里,任身上的冷汗慢慢干透。他想,离钩说得对,他变了。

他在乎无念的看法,害怕自己让他失望。而且他终将让他失望。

过了很久,无念都没有听到房间里发出声音,他有点担心,轻轻敲了敲门,前两声轻些,最后一声有些沉钝。

奚不问这才恍如梦醒,他抬头说道:“进来。”

无念推开门,就看到奚不问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风吹帘动,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宛如幽魅。他去关好窗户,点燃烛火,这屋子里终于有了些暖意和生气,墙上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无念俯下身坐在置鞋的踏板上,将他的脚放在怀里,看他的腿。

奚不问心中并不坦荡,挣扎着微微抗拒了一下,无念抬眉瞥他一眼,他就消停了,乖乖坐好任他查验。

肉眼可见的,无念松了口气。但他浅色的瞳仁里神色很淡,好像窥见奚不问的心事,又好像无知无觉。

他道:“无论如何,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三人在客栈休息了两日,奚不问的伤这才算能下地。本来时间就紧,线索也断了,奚不问心急如焚,但无念还是劝他过了今夜,明日再上路,不然身体撑不住。

沈心斋还说了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炳灵湖魔剑封印的人带回一个消息,近来尸变频繁,确因炳灵湖的封印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裂隙。薛氏极为忌惮,联系前因后果,他们认为奚不问杀薛循,偷盗舍世镜,与如今封印有损一事,未必是巧合,让沈心斋带他尽快回程,一月之约恐难作数。

奚不问觉得好笑,一把剑把他们吓成这样,这群道貌岸然、最讲究重信守诺的小人,竟连约定都不顾了。

他想做什么,沈心斋自然是拦不住的。但他又怕奚弃远和奚杨舟被众人为难,一时也难以抉择,究竟是回程还是去一趟天一阁继续查找线索。索性便应了无念的劝,打算明日再考虑去向。

深秋的天一日冷过一日,这客栈有一汤池,吃过晚饭,奚不问缠着无念一起去泡汤,他的伤还没全好,并不能沾水,无念勒令他老实呆着,未果。

最后奚不问允诺会给自己的伤处下一道防水结界,无念这才应下,被他拉着一起到了汤池。

基于上次柴房的深刻记忆,无念选择穿着中衣泡汤,奚不问自然还是大喇喇赤身裸体跳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无念靠在池子的沿上,看着奚不问头上顶着毛巾,脖颈上仍系着那枚刻着“和”字温白的羊脂玉,舒服地叹息一声。他初遇奚不问时,他就戴着这枚玉佩,这个“和”字不知是“平和”之意,还是谁的名字中有此一字。

奚不问的防水结界是明黄色的,只一小片薄薄笼着他缠绕绷带的肩胛,不需耗用太多灵力。无念依稀记起谁的结界也是这个颜色,但是又想不起来。

池面上水汽蒸腾,水面上落着三五枫叶,红绿相间,岸边的桂花香气馥郁芬芳,洒遍人间,繁星之下泡在水中,确实悠然惬意。

奚不问还特意温了一壶桂花酒带来,浅斟一杯放在池面上浮着,绕着月影推来递去,颇有意趣。可惜无念不饮,只余他一人对月覆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