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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蜜(出书版)(130)

卫乐手上有伤,像是抽打出来的痕迹。冯诚不承认动过手。卫嘉私下追问卫乐,卫乐期期艾艾地说自己卧床时摔了碗,被婆婆教训了。那天卫嘉要把卫乐带回马场,冯家人坚决不同意,两边差点儿动了手。卫乐哭个不停,可她始终没有跟着卫嘉走出婆家的门。她说冯诚待她是好的。最后这场闹剧以卫嘉承担卫乐去医院检查的费用,而冯诚答应以后会在家人面前维护妻子而告终。

“冯家闹得厉害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场景我一点儿也不陌生。它好像在我脑子里发生过无数回。你说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我明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还是默认着让它发生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可回头一想,又什么也没做,都是徒劳。”

“你是不是连这次上学的机会也想过要放弃?”

“想过。我走了卫乐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这是一定的。可我留在那儿也没能改变什么。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自私的事,做了就索性做到底……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后怕的表情!乐乐……唉!你来了是对的!蛆在粪坑里吃到的都是屎……”

“又来了,换一个形容。”

“对不起……人在坑里怎么扑腾都是碰壁,你得自己先爬上来,才能拉乐乐一把。说到掉坑里这种事,我很有经验的!”

卫嘉终于笑了起来。

他彻夜陪着坑底的陈樨时,不曾想过后来她会是自己坑外的光。

“先别说这个。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们心有灵犀?”

“延迟报到得来本部办手续,经手的老师说陈教授给他们打过招呼了,我就给陈教授打了个电话道谢……”

“你还有我爸的电话?”

“上回见面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说要是竞赛题有实在不明白的,可以问他。我后来没再碰过竞赛,也没好意思打扰。想不到陈教授给我发了邮件,里面有些题型,他让我做一做再把答案发给他。我发过去以后他没说什么,后来一直没联系。高考前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有什么打算,如果对化学还有兴趣可以考虑你们学校。”

陈樨腹诽,这一老一小竟然背着她有勾连。

“老学究是故意整我吧!眼看着我着急也不说破。”

“陈教授人很好。”卫嘉还是笑,“他说你多半在社团招新那里凑热闹。舞狮好玩儿吗?”

陈樨又拂了拂头发。她就在醒狮社蹦跶了两分钟,这都能让他看见。那个狮头是真的丑!

“我小时候也学过点皮毛。马场有活动,舞狮缺人我就顶上。”

“真的啊!那你觉得我舞得如何?”

“很不错……像疯了的狮子。”

他们坐在树荫的草底下。太阳慢慢下去了,湖面泛着金色的鳞波。陈樨以一个普通人肢体很难实现的角度歪靠着卫嘉。两人腿挨着腿,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他掌心的茧。

卫嘉不排斥这样的身体接触,反而整个人在慢慢松弛下来。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似乎不存在这样的肌肤记忆。他爸常年忙碌不顾家,他妈妈是个坚毅的性子,只有生病后的卫乐能博得她的关心。拥抱、依偎、抚摸……这些自他离开襁褓后就鲜少感受过,与他最贴近的只有那些马。

就连卫乐——他们曾经挤在同一个子宫里,又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他数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她,帮她洗所有贴身衣物,甚至在她成年后大小便失禁还不得不给她冲澡——可兄妹俩从未有过一个拥抱。

卫嘉来学校报到前再一次去了卫乐婆家。他说他要走了。卫乐似懂非懂,她没有哭,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掉了色的饼干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把东西给他。那都是她攒的宝贝,有贴纸、假的水钻和过期糖果。

卫乐说,这些给嘉嘉带到学校交学费。

卫嘉笑着收下了。有一瞬,他想过上前抱一抱这个世界上跟他血脉最相近的人。可他没有动弹,他不会,不习惯,做不出来。那时他想起了陈樨。他最怀念的不是那些过火的撩拨,而是她的体温,手留在身上的触感。陈樨的拥抱和抚触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在她之前,卫嘉还以为自己抗拒一切的身体接触。

“哎,这段时间你想不想我?”拥抱高手似乎跟他想到了一处。她放下他的手,转而捧着他的脸,将其掰向自己。

“有时会。”卫嘉说。

陈樨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拖长了声音:“才‘有时’?”

卫嘉没有说谎。这大半年里他的时间被复习、攒钱、马场的工作和卫乐的事占得极满,想她只是“有时”。但那些时刻他是他自己的。

“哼哼,彼此彼此!我也忙得很,没空搭理你。追我的人层出不穷。我问你,你对我不闻不问,不怕这次见面我有新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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