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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蜜(出书版)(258)

他跑进了尤淸芬的房间,还好,电视屏幕亮着,只是声音调得极小,尤淸芬像轮椅上长出的植物。

“嘉哥房间的门为什么关着?我妈呢?”江海树疑惑地问,“你们不吃饭了?”

“植物”的眼珠子转向江海树,挤出一个讽刺的笑。江海树被她笑得心里发毛:“芬姨,您别吓我。我妈他们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吵架了?总不会在里面打起来吧!”

“嗬嗬……打起来了。”尤淸芬的笑容更加扭曲,费劲地说道,“你的狗……见到肉怎么回事……他们就怎么回事!”

“我的狗现在只吃狗粮,嘉哥说吃狗粮对身体好。”

江海树不知所云,又不敢多问,尤淸芬的嘴也闭上了。江海树这次回来看到红水泡没死,心里很高兴。他给尤淸芬带了些适用于久坐人士的保健品,怕再度刺激她,故意不提轮椅的事,只说这保健品对老年人的心脑血管也有好处。

尤淸芬问他这药适合多老的的老人。江海树看着她全白的头发,皱纹丛生的脸,机智地将心里盘算的年龄减了十岁。

他说:“六十岁以上就能吃,您看上去顶多六十!”

尤淸芬恶狠狠地把他的药拨到了地上:“我今年四十九……”

这件事后尤淸芬更不爱搭理江海树了,江海树在她面前也有些不自在。平时有陈樨和卫嘉在还好,现在一老一小默默坐着,她的房间不爱开灯,电视那点光在脸上惊疑地跳跃。一墙之隔忽然传出“咚”地闷响,有人哀哀地叫。江海树再也坐不住了,鼓起勇气站起来道:“我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死不了!”尤淸芬制止了他。

过了一会,她对不知所措的江海树长叹一声:“你……背得动我吗?”

尤淸芬提出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这太让人意外了。据赵欣欣说,她只有去医院做必须的检查时才会离开这个屋子。江海树再一次向尤淸芬求证隔壁房间没有发生可怕的事,尤淸芬暴躁地点头,催促江海树把她和轮椅弄下了楼。

看得出来尤淸芬已很久没有从正常人的世界穿行而过,她对外面的人声、光线乃至温度都表现出抗拒,但她还是让江海树推着轮椅慢慢地走,最后停留在了河堤边的小广场上。

“你……吃点东西……家里没饭。”

江海树犹豫着不敢离开,尤淸芬斜了他一眼:“这里人多……跳河不一定能死。”

江海树去买了一份三明治,飞快地赶了回来。尤淸芬什么都不吃。他们在河边的柳树下,听着广场舞的音乐坐了两个小时。回去的路上经过夜市,江海树灵机一动:“芬姨,我去给您挑几件适合您这个年龄的衣服吧?回去再把头发染染,您看上去就更年轻了!”

尤淸芬盯着江海树的眼神仿佛无声地让他去死。

江海树强调:“我眼光很好的!每次品牌方把新款画册送家里,我妈也会让我替她参考。您知道我妈的衣品在她们那个圈子里也是有名的……我看前面有一摊生意特别好,去那里看看!”江海树不等尤淸芬回应,径直推着她朝人最多的摊点去了,在那里遇上了他“衣品特别好”的后妈。

陈樨正把一条花纹斑斓的裙子往身上套,几个刚跳完广场舞的“花样年华”老姐妹围在一旁,捻着裙子的布料评头论足。

“是棉的吗?55块贵了一点!”

“你别说,这裙子还蛮大方……”

“她太瘦了!富态点的身材穿起来更合适。”

……

陈樨扭头问卫嘉好不好看,卫嘉站在一旁看着她笑,流动摊点的临时光源直愣愣打在他们身上。陈樨有一段日子没有做医美了,口罩外露出的肌肤有些暗沉,淡淡的黑眼圈也没用遮瑕膏盖住。但她仍旧是美的,不是那种绷着皮吊着气的完美无瑕,像被日子温存摩挲过的玉。卫嘉还是普通人群中的那只鹤,说不清他哪里特别出挑,但一眼总能看见他,看久了又多出几分如琢如磨的好处。这只鹤如今不再只顾觅食,光藏在他眼角的笑纹里。

江海树觉得这灯光打得很有水平,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儿时看过的台湾老电影,俗套、缠绵,有一点肉麻,又耐人寻味。

陈樨也看到了他们,心情大好地冲他们招手,连尤淸芬在她眼里都没那么讨厌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出来凑热闹。”

“妈……陈女士,我还以为你们在房里出了什么事!”

陈樨不自然地瞥了卫嘉一眼,抿嘴笑:“能出什么事?他不小心弄坏了我的衣服,打算赔我一件。”

江海树想:嘉哥把她高定上衣扔洗衣机里洗成了一块抹布,那是十多天前的事。当时他以为嘉哥惨了,可陈女士眉头也没皱一下。怎么这会儿才索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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