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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55)+番外

琉璃站得纹丝不动,静静听着。

“红莲,你说过不嫁人,要一生守着霍家,守着宁安郡。我就想那也好,我也不娶妻。两人都单着,就像我们永远相伴一样。尽管我升官后有太多人想为我说亲,也有太多豪放的西北女子主动来求,我都不为所动。红莲,我真的一心只有你。可是,你竟然背叛了承诺!你居然嫁了!既然肯嫁,为什么那个男人不是我?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了伤也好,深夜追袭也好,肌肤相亲,同乘一马,共睡在一个帐篷里……我以为,我们是最亲近的,你要么不会嫁人,要嫁就一定是我。可是,不是我!为什么。你对那些亲昵到差点突破男女之防的事无动于衷?最精锐的霍家军,都是霍老将军收拢并训练的孤儿,因此最铁血,最忠诚。我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也是无根的人,所以地位低下,我连姓氏都是自己编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根本是看不起我吗?我曾经以为。虽然不说,但有些情意,大家都明白。可是,根本没有情义!霍红莲,后来我明白了,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只是战友,同袍,属下。或者只是……随时可被取代的一条赖皮狗!我恨你,霍红莲!当年我把所有对你的爱慕全转化为恨!只有彻底地毁了你,我才能活下去。”说到这儿。郭有年就嚎哭了起来。

琉璃冷笑。“别说得那么重情重义,现在连我都要恶心了。你根本不爱姐姐,你只是要得到她,成全你变态的执念。你爱的其实是自己,你觉得付出不值,却根本没想过。从来没有人要求你这样做过。所以你对青柠也执着,你要的,不过是我姐姐的影子。可是,你连亲吻我姐姐走过的地面也不配,更不用说拥有她!”说完。转身就走。

对于她而言,对于姐姐而言。郭有年这三个字可以抹去了。

郭有年呆呆坐在牢中,目送着琉璃的背影。

对红莲的死,他从没有过心虚,因为他觉得红莲对不起他。可此时此刻,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有一种寒意和觉得自己渺小卑贱的感觉包围了他。但很快,骨子里的狠性又涌了上来。

他不甘心啊!他不甘!他在被抓入大牢的初期,就想办法发出了消息,却可惜一直石沉大海。若蒋扁答应,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哪怕只是万中之一。

想到这儿,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天牢外,袁丹青送琉璃上了马车。东京都没有宵禁,只要小心些别遇到巡街的官兵,就会顺当回到水府。对此,琉璃半点不担心。若萧十一放任她独自回去,外围铁定就安排好了。

他是在向她显示实力,证明他足够资格做盟友。

回家之后,哪怕都后半夜了,琉璃仍然睡了个舒服的好觉。心理压力减轻,整个人都似乎焕发了活力。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临近七月的时候,大理寺的判决终于下来了:郭有年因犯下谋反叛国罪,被判秋后问斩。受到株连的九族,只有妻族二,另案处理。

这说明皇上对尤肖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的。

但琉璃不关心这些,既然把人情送给了萧十一,尤肖是死是活,就与她无关了。她只是在等石头回来,然后解决两人的感情问题,还要计划下一步要对付的对手。

天,越来越热了,有时候闷得令人喘不过气,就连树上的知了也恹恹的,有气无力。

琉璃坐在院中的树萌下纳凉,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却是凌红蝶。凌红蝶与唐春新婚不久,唐春就随着水石乔回了漕帮的江南分舵,如今别离数月,思念之情不会比她少。

“红蝶姐姐,找我有事?”琉璃坐直了身子,“这儿有去暑的凉茶,要不要来一碗?”

凌红蝶摇摇头,显得心事重重。好半响,才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递了封信给琉璃。

“这是我家唐春的来信。”她说得很快,好像生怕自己反悔,“我想了好久,觉得小姐还是提前有个准备才好。不过……很多事……谁也不怪,就是……身不由己的。”

琉璃不禁狐疑,因为感觉一向冷静干练的凌红蝶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接过了信。

第五十七章 舍不得怪他

生生居的东厢,有一间净室,除了琉璃和她的四大丫头之外,谁都不许进。

因为,那里安放着霍红莲的牌位,并非祭奠,却有清香三柱。而当琉璃单独在里面时,就连四大丫鬟也不会随意打扰。牌位无言,琉璃却要和牌位说说心里话。

而此时,东厢的净室之外,丫鬟们忧心重重,却不敢惊动。净室之内,琉璃独坐在台案前的蒲团之上,垂首沉默。

好半天,她动了,抬手摸摸脸,干干的。就是说,她没有流泪。可明明,心痛难耐,就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又被塞进无数的锋利的刀片,割着她、刺着她,让她血流满身却无处宣泄。有苦有痛,却说不出口,无从表达。那般的难受,简直无法形容。

“姐姐……他成亲了,可……可是新娘……不是我。”好半天,她才说出一句话,同时哽咽得无法呼吸,却还是哭不出来。尽管,她那么难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她曾经认为没有人比她懂。两世里失去姐姐,沦为太妹或者乞丐,在将灭亡之际,都获得过生望。可是她从没想过,石头会变。他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坚强如洪流中的礁石,一直屹立在她十三岁之后的生命里,从没有过转移。

“他说过,回来会娶我。”琉璃居然笑了下,无比凄凉,“虽说我自己也觉得绝无可能,我们之间有太多障碍。可是姐姐。我贪心了,我以为所有的困难都会解决。我不该贪心的,上天对贪婪的人是会惩罚的,是吧?是吧?我就知道,果然都是我的错。”

她站起来,把台案上的牌位取下,紧紧抱在怀里,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若非这牌位在身边。她觉得自己就是溺水之人,会一直沉下去、没顶、直陷入到永远也浮不上来的水底。

“姐姐,我不怪他,真的。他对我那么好,我甚至舍不得怪他。”琉璃继续说,“他没有办法!他真的没办法!若非被迫到绝路上,他不会伤害我一点点。所以,我还怎么忍心责怪?姐姐,你也别怪他。他很为难。他现在一定伤心又痛苦,比我还严重。姐姐你看,我好心疼他啊。”

琉璃重新坐下。抱着牌位的身子一直摇摇晃晃。却倔强的死咬着牙,坚决不肯晕过去或者瘫倒,“怪我,没有早明白他的心意,没早读懂自己的心。我们什么也没说过,石夫人怎么会知道?我和他啊。就是错过的,谁也不怨。好吧,我们干脆怪老天好不好?他就又狠狠摆了我一道。他总是用幸福来引诱我,每当我想拥有,他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狞笑着拿走它。”

琉璃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唐春在信上说的。他们赶回去的时候,石夫人的病情已经十分危重,连人也认不得。但心心念念就是儿子的亲事,想在闭眼之前,看到石头成家立业。亲事,是石头上京之后订的,一直没有宣扬,我们谁也不知道。石头……他不能违背母亲的临终遗愿,何况按照习俗,还想要为石夫人冲喜。忠孝不能两全,若忠于我们之间的诺言,就要罔顾亲恩孝道。若是我,也会像他那样选,其实是根本没得选。若他当时不成亲,就连我……也是不会原谅他的。石夫人这辈子太苦,这是她惟一的心愿。就算天塌下来,也要为她老人家办到。所以姐姐,等石头回来,我不但不怪他,我还要安慰他,让他放开心怀。幸好,我们不曾陷得太深……”

琉璃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放开牌位,“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安心去嫁给九郎,按照本来的计划前进。再不用内疚,再不用挣扎,再不用……怀着不该有的幻想。我琉璃,有太多的债要还,不配……不配获得幸福。”说到这儿,自己感觉有异,再伸手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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