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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62)+番外

她循声追出三条街,直跑到当年她被姐姐捡回来的羊肉铺子对面,才看到火儿。她娇嫩的脚掌早就磨破了,疼得钻心,可她顾不得。

因为太震撼了!从正常的物理角度来说,隔这么远,她应该无法听到马鸣才对。可不管冥冥中有无天意,反正她就是听到了,而且准确的找了来。

火儿疲倦得几乎站不住,口角处有白沫和血沫涌出。她抱着它的脖子,让它身上的热气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传递到她身上。随后,火儿倒下,而她在马鞍里,发现了姐姐的手札。

马鞍,歪歪斜斜,根本就没有上好。手扎也凌乱不堪,未曾整理,能看出当时火儿出逃的情形有多么急切。人都说老马识途,但从东京都到西北宁安郡,何止千里迢迢,一匹神骏而无主的马要独自回家,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磨难和曲折意外。

因此,它才来得那么晚。可它终究来了,就在姐姐的还魂之夜。

那一刻她就明白,姐姐死得冤枉!她要找出凶手,为姐姐报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地肃杀,世界之大,却只有她一个。但她就在那瞬间做了决定,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然后石头出现了。

原来他一直不放心她,偷偷跟着。

那时的火儿眼看要死了,她哭着求石头,要想办法让火儿活下来。因为,那是她和姐姐惟一存有生命的羁绊。石头答应了,也做到了。当时火儿被石头手下的人拉走,现在它虽然是一匹虚弱的老马,不能肆意奔跑,但至少,它活着,在漕帮安稳的活着!

还记得,石头脱下自己的大大氅把她裹好,大半夜顶着寒风,背着她回霍府。那时,他也才十九岁而已,对她而言却像高山般的存在,肩膀又宽阔又温暖,是她全部的热源。

只是,他们还没看到霍府,就看到漫天大火,把天都映红了。

第五十四章 这也是能耐

石头机灵的带她躲在一边,没露出形迹。可火势太大,整个院子就像死了般,没有人呼叫逃生,凭大火吞噬一切。时至今日,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大火把空气都烧着了似的,扑在脸上的气浪很是烫人。

还好,她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人,因此她还没有研究姐姐的手札,就明确了复仇方向。

“琉璃姐姐。”正陷在回忆中,萧蛮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令她回到现实世界。

低下头,就是萧蛮无辜的眼睛,小鹿般湿漉漉的,还带着点委屈,超级萌。

于是她笑问,“怎么了?”

“琉璃姐姐说那个烧伤的疤子可怜,其实我才可怜,因为姐姐坐在我身边,却在想别的事。”

小孩子,还真敏锐啊。

琉璃微笑摇头,“我没想别的事,只是……发呆。”

萧蛮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有话,却到底没有开口,只拉着琉璃说些好玩的事。有萧蛮的地方就很热闹,不久后王琳琅也加入进来,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和谐。温氏父子看在眼里,各自心里转着不同的心思。

与此同时,宁安侯府中却是别样的景象。

午饭时温倚云与冷玉拼酒,当时虽然赢了,但那酒后劲儿十足,又被父亲当众斥责,心中有气,于是回到院子后,干脆上床睡觉。这一觉,睡得非常香且沉,直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一回。她只感觉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吵着要喝凉茶。

她的贴身丫鬟小燕没给,反而哄着她喝了一碗醒酒汤,“奴婢叫厨房现熬的,这时不凉不热,刚刚好。”

温倚云不疑有他。仰脖子就灌下去了。这是她第一次喝醉,也不知道醒酒汤本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古古怪怪的。也没留意小燕的神色非常不自然,脸色发白。咬着牙保持沉默,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不过,所谓的醒酒汤下肚,虽然身上感觉舒服了些,却更加昏昏沉沉的,四脚也更加酸软无力。于是,她就接着蒙头大睡。连晚饭也没吃。

夜深的时候,小燕和另一个大丫鬟小莺就坐在靠窗的短塌上,一边做针线,一边守着温倚云。中秋佳节。全府中除了必须留下守门的,其他仆役们都放了假。这样的自在日子,全年拢共也没几天,所以都跑去看灯了。两个丫头虽然都安坐着,却又似乎都心中有事。不时通过半开半合的窗子,无意识的向外张望。

小莺心不定,手就不稳,绣花针扎了手。她忍不住轻“咝”了声,放手指到嘴里吮。却正看到小燕的目光飘向外面,不禁好奇,“小燕姐,你在等人吗?”

小燕唬了一跳,故做无意的道,“没等谁,就是看看天色。”正说着,只觉得光线一暗,连忙跪坐起来,把窗子打开得大些,望望天空,却是有白云飘过,遮盖了月亮。

“老人们常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小莺也把头伸出窗子,低声道,“看来,今年元宵节要下雪呢。”

“今天还没过去呢,你想得倒远。”小燕白了小莺一眼,把窗子彻底合上。毕竟,天已中秋,秋老虎白天还肆虐,晚上却有些凉了,“再说,不过是浮云飘过,今晚天气好着呢。”

见小莺叹了口气,小燕眼珠儿一转,就又道,“小姐看样子得睡到明儿早上才能醒,你家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侍候就行了。”

小莺早就心里长草,不过强压着,此时不禁意动,却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本来就轮到小燕姐休息,哪想小姐没能跟全家一起出门,累得姐姐留守院子。这一年到头,里里外外都少不了姐姐,哪能真格的让你不得歇。”

“我家里又没人,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花灯年年都是那样,没什么意思,我歇了,也是在屋里睡觉。”小燕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恬静老实的模样,“你不同,爹娘手足都在。中秋节是团圆日,比除夕还重要,当然要全家在一处过。你小侄子快两岁了吧,前儿我还看你托人给他打了长命锁,今天给那胖小子戴上,采头岂不是好?”

“小燕姐……”想起小燕的身世,小莺不禁不忍。

小燕却挥挥手,“那么久的事了,再提也没觉着伤心,你何苦如此?快些走吧。下晌的时候,你娘还特意送了亲手做的月饼来,你多拿几块与我,我在这儿守着小姐,又有月饼和果子吃,多自在啊。”

见她说得诚恳,小莺又确实想念爹娘了,当下再不推辞,站起来道,“咱俩这么好,我不和你说那些客气话了。但是咱们说好,今年除夕你一定要放假,我来盯着院里的事,你去我家过节。”

“好。”小燕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

小莺就跑去把月饼果子拿来,还亲手沏了茶,摆满了短塌上的小几,这才急匆匆路了。临走时还嘱咐,“如今府里冷清,小燕姐别忘记把院门锁好。不管外头有什么动静,不开门就是了。想来大节下的,小偷也歇了吧?”

“你才多大,就唠叨成这样子。”小燕啧道。

“也是。”小莺笑,“满院的人,就数小燕姐最稳重周到,还用我多嘴吗?”说完,拉了小燕往外走。

小燕等小莺出了院子,把院门闩好,脸色突然就垮了下来。此时,她再也克制不住焦心和恐惧,却又因为心里的执念,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能半途而废。她并没有进屋,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支愣耳朵听外头的打更声。

白天,宁安侯府花团锦簇,南方庭院式的建筑风格在东京都大片的北方建筑中算是独树一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旖旎而多情。可到了晚上,就显得深幽层叠。又因为府大人少,很多地方空着,比如中轴线上的主院爱莲居……到处黑漆漆的。偶尔几处挂着大红灯笼,不见喜庆。反而显得阴森。

整个温府,就像一个擅长伪装的妖怪,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开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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