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美人谋律(378)+番外

罗立把这一切看个满眼,胸口似被人掏空了,心也不知何处着落。这时,春荼蘼却又蹲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罗大都督,您可知,什么叫污点证人?”

罗立怔住。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提出为阿苏瑞八议减等时,春荼蘼发明的词。略转过头,就看到一双慧黠的眼睛,心头不禁一动。

春荼蘼立即加码道,“您府上丢的那口箱子,阿苏瑞可是献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无论珠宝还是皇宫密道,又或者是那封杜衡的亲笔信,罗大都督都说不清哪。但是吧,事有轻重,罪有主从,若认罪态度良好。罗大都督……”

“如何?”罗立心中紧张,提着一口气,追问。

“您想保命是不可能的。”春荼蘼实话实说,“但,您的全家却能活下去。尤其,是您那一对最受疼爱的双生女。怎么样,这个污点证人做得吗?”

“你说了可算?”

“刚皇上说了,您是来作证的。”春荼蘼站起身,给了一个“你懂的”神色,“我给您时间好好想想,希望您好自为之。”

公堂上乱哄哄的,春荼蘼又是蹲在罗立身边低声说话,所以根本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包括十步之外,没来得及过来的杜东辰。

当他看到两人低语,暗道事情不妙,才要走近,春荼蘼已经再度开口,“皇上,罗大都督毕竟有了年纪,旅途劳累,现在是头晕眼花,记不起很多事。不如让罗大都督先下去休息,第三堂的时候,再当堂问供。”

“准。”韩谋一字定音。

第六十三章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

由突厥王子案而引发的朱礼谋反案、许文冲遇刺案的重新审理,就在证人资质问题的争执中结束了第二堂。

从技术角度来说,案情没什么进展。第一堂至少还指出那么多疑点,犯罪嫌疑人有了明确的指向。第二堂虽然提出了两名证人,但他们都没来得及上堂亲口作证。而没有当堂供述并画押的口供,法律效力是极低的。罗立大都督呢,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决定,是做污点证人呢,还是负隅顽抗到底。

所以,第二堂结束后的悬疑气氛浓烈,第三堂的审结堂,可预计的压力也骤然加大。

“其实,我还有个旁证没说呢。”在刑部衙门后门的小巷子里,春荼蘼的马车与杜东辰的擦肩而过时,她掀开车帘说。

今天是十月初十,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不过大唐处于历史上的温暖期,不像大明朝,悲剧的赶上了小冰河时期,所以气候温暖,类似于深秋的感觉。除了腊月和年关气候的北方,其他时间的其他地方,整个冬天都并不寒冷。

但尽管如此,车帘也换上了厚的,深蓝色底,上面绣着淡粉色的桃花,凭白就在那沉稳和萧瑟的气氛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春意。

杜东辰向车窗外望去,见到的,正是一只纤纤素手挑着那车帘的画面,强烈刺激着他的视觉。夕阳的余晖,斜斜照下来,映在那只手主人的脸上,似乎给那甜美的面容蒙着淡淡的金红色微光,美丽不可方物。春荼蘼就这样,像很远,却又很近的闯入他的眼睛里,令他的心头骤然停跳一拍。随即。苦涩之意喷涌,瞬间没顶。

为什么?他们说法做了对头人!

“倒要请教?”他逼迫自己用冷漠嘲讽的语气问道。

春荼蘼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态度,仍旧笑眯眯的,“朱礼谋反的事发作之前不久,我祖父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不适合长安的气候,不得不回到家乡修养了一段时间。我借着这回翻案的人力和物力,顺便调查了一下,因为我祖父生病的时间太巧合啊。透着那么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结果呢?我发现当年给我祖父诊病的侯御医有问题。”

“什么问题?”杜东辰问,随后抿紧了唇。

这模样,有一种拼命抵抗压力的脆弱感觉,令春荼蘼都不忍心了再下重手了。可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所以她意味深长地道,“那侯御医胆子还真小诶,我还没吓唬他,他就全招了。原来你祖父威逼他借着给我祖父治疗普通伤风的机会,下药害他老人家反而得了重病,重到必须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的地步。”

“这说明什么?”杜东辰冷笑。“给我祖父再加一条谋害同朝大臣的罪名?你祖父又没死!”

“我祖父会长命百岁的。”春荼蘼发现自己很不高兴有人诅咒白敬远,“于朝政之上,我祖父从没有把自己的私欲凌驾于公利之上。所以,他问心无愧。双手,也没沾满鲜血。难道你不明白,这就是我祖父和你祖父的本质区别。”

不能说白敬远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做到这等高位。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干净的。但她深深相信,自家外祖父从来把家族置于个人之人。把国家又置于家族之上。

这是为官的根本,他做到了。他可能不是个好父亲、好外祖,但他是个好官。

杜东辰被噎住,因为自己的祖父与父亲所做的事让他无话可说。就连姑母,贵为皇后,可现在也因为娘家父亲与哥哥,如身处荆棘丛深处,动也不敢动,却仍然可能被牵连。

“杜大人,不,堂下要称呼你一声杜大哥,世上没有真正的傻子。这证据拿到堂上,所有人都会明白,是你祖父办事前嫌我祖父碍事,才出此阴损的招儿,免得有人看透他的伎俩,阻挠他的行动。也从侧面更加说明,他就是朱礼案的幕后推手!这样的证据,律法效力和证明效力有多么强大?”

“你这是落井下石的辩护方法吗?”杜东辰精神都快崩溃了,却死死捱住。

“不。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春荼蘼也冷下神情,“杜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可是,白家也不那么干净呢。”就在春荼蘼要放下车帘离开时,杜东辰突然说,“你可知道那《十议疏》是出自哪位大才的手笔?”

春荼蘼只笑笑,却不说话。

她的反应令杜东辰感到惊讶,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知道?”

春六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他祖父说是绝密,连白敬远也蒙在鼓里。这丫头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真像某些愚民所说,她有神鬼护佑?

杜东辰哪里会想到,一个影子,一段皇家的秘密,一场获得光明的官司,才是撑在春荼蘼头上的伞。

春荼蘼这回点了点头,但半点也不慌乱,因为早有准备,“杜大哥也该知道,这件事根本威胁不到我吧?所以,你才在私下和我说,而不是摆在公堂上。可我刚才给你的证据,却是可以甩到台面上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到本案,真是奇之怪哉,到处是死无对证。所以,那《十议疏》就算是我大伯手书,我也可以说,那别人模仿的啊。知道吗?整件事,杜家的所作所为,用一个词就能完全概括,那就是:作茧自缚。若不是当初赶尽杀绝,如今如何会被所有人怀疑?若不是为了证明你祖父给罗大都督的信是伪造,现在你也不可能没办法用《十议疏》威胁我了。”

“你……”

“杜大哥,现在网越收越紧,只怕……你不会再想出办法了。”

看着春荼蘼的马车离开,杜东辰失魂落魄。开始跟春荼蘼对上,他还喜欢上公堂,但这个案子。上公堂对他来就是煎熬。就像把自己摆在那儿,让春六抽得体无完肤。

“大哥,你别听春六的,她是唬人!”马车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正是杜含玉。她和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刚才隐在阴影中,春荼蘼没看到。

杜东辰惨笑,却没有言语。

这个妹妹。遇到事就看出多么愚蠢。什么时候了,杜家一脚已经迈向悬崖,另一脚也已经拔起,只差最后一点推力,整个杜氏家族就会万劫不复。她还因为妒忌之心而不肯低头吗?

上一篇:祸水 下一篇:未来蛊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