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美人谋律(429)+番外

春荼蘼冷眼旁观,杜含烟激动的跑走后,杜含玉八风不动,稳稳当当仍坐在毡垫上,一点站起来行礼的意思也没有。卫婆子生气,上前要教育教育这不懂礼数的民女,春荼蘼拦住。

“你这般有恃无恐,看来有正当理由改换了流放地。”春荼蘼声音轻缓,听起来温和,却毫无温度,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好像,她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其实我对你们姐妹不感兴趣,所以你不用装镇定。”春荼蘼继续说,但又语气一转,“我来龟兹那天,全城轰动,我不相信你没有听说。但你没告诉你妹妹,想必也没告诉你哥哥,定是以为咱们的生活再没有交集的地方,却没料到命运真恶趣味,就让我们遇到了。”

“交集不交集又如何?”杜含玉冷哼,“食不过一碗,寝不过一丈,得意什么?”

“你真正能这么明白清醒才好。”春荼蘼连冷哼都欠奉,一转身,走了。

“盯着她。”走出几步远,春荼蘼吩咐。

封况立即点头,把春六小姐卖的东西全卸在一名暗卫身上,快速离去。

第一百零八章 舅舅是土豪

春荼蘼一行人到了那家食肆,本来卫婆子还忐忑不安。就算她是好意,可是让小姐遇到不开心的事,也是她的罪过啊。可等上了菜,她发现小姐完全没受影响,食欲相当好,这才把一颗心放下。

春荼蘼并不是装,而是真的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暂时扔到脖子后头去了。难道要为了讨厌的人影响了自己的胃口?那才叫得不偿失,那才叫笨。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早受了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同样不被杜氏姐妹的突然出现而烦恼。主仆三人吃完,又兴致勃勃的去逛别处,直到天近黄昏时才回了大都护府。

还没进门,就让郭氏的丫头桃儿叫了去。进了郭氏的屋子,郭氏开门见山地道,“眼看快吃晚饭了,怕你娘等你,我就长话短说。”说着,指了指一个尺长的小箱子,“你父亲怕你出去缺少花用,叫我封一百银子给你。我琢磨着最好给碎银子,不然兑换了也麻烦。你这就叫丫头搬回屋去,也不用跟你爹说。”话里,爹和父亲这两个称呼分得清楚。

毕竟在外人眼里,春大山只是养父,白蔓君是继养母,关系隔得远。但因为春大山将她养大,她都没改姓,所以住在春家那边也勉强说得过。

“谢谢郭姨。”春荼蘼也不客气,吩咐小凤抱起箱子,“那我先回去吃饭,明儿一早再过来说话。”

家里让白毓秀折腾穷了,勉强支个空架子。虽说穷家富路,出来时在白敬远的威压下,葛氏预备的路费倒不少,外祖父也不知从哪弄来两百银子给她押腰壮胆,到底她不敢太挥霍。但现在不同了。三舅舅是土豪啊。而她未必真的花这些钱,却不能不收,不然倒显得外道,所以她没多说,高高兴兴的收下。婆婆妈妈的事,她也从来不做。

晚饭后,封况回来了。

西域比大唐的风气还开放,只要身边有人侍候,把外男叫进内宅也是没关系的。所以。春荼蘼在自己住处的一楼客厅见了封况。

“杜含玉一直在食市里,卖完了菜后才离开。我远远的坠在她后面,亲眼看她进了一处宅子,开门的正是杜含烟。”

“你也认识她们吧?”

“她们还是长安贵女时,又是前皇后的侄女。倒是经常入宫的。”封况老实地答,“春六小姐,你绝想不到,她们住在哪里?”

“总不成是这条街上吧?”春荼蘼开玩笑道,因为这条街上住的全是大都护府的官吏及其家眷们,算是安西公务员一条街。

哪想到,封况却点了点头。“正是这条街,只不过在街的尽头。”

大都护府在整条街的中央,周围的房舍,规格和占地依次递减。如果是街的尽头的话,应该是无品小吏的宅院。

两个发配到岭南的姑娘,怎么会到西域,而且是重要的安西四镇做了小吏的家眷了呢?

这个疑惑没有多久就解开了。第二天一早,春荼蘼才吃过饭。就有人来报,说外头有故人想见见春六小姐。

故人?春荼蘼心中有些预感,所以没在自己屋里接待,而是到了专门的待客厅。

“春六小姐,一向可好?”杜东辰转过身来,微笑。

正是早上阳光最好的时候,他站在台阶下面安静的等,阳光透过院中那棵大桑树,照在他身上,斑斑驳驳的,明明他还那么年轻,明明阳光那么温暖明亮,却令他有一种被时光做旧了的沧桑感,淡淡的发黄,好像是很久前认识的人,很久前打过交道。

他瘦了很多,但肩膀平直,倒比他当长安贵公子时更挺拔些。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圆领澜衫,黑色圆口布鞋,身上半点佩饰也无,就一个草编的像是中国结样的腰间挂件,倒也别致有趣。下巴上青青的一层,脸有风霜之色,满身落拓,只那双眼睛还透着骄傲与明澈。

杜东辰变了,挫败锻炼了他的心智,这样的他,倒让春荼蘼有几分高看。

“在安西遇到你,真是很奇怪。”春荼蘼直率地道,但面带笑意,“请进屋说话吧。”

“当不得小姐一个请字。”杜东辰很谦恭,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巴结,不是谄媚,因为并不让春荼蘼感到难受。

春荼蘼也不多礼,率先进入待客厅,小凤和过儿奉上茶,之后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站在春荼蘼身后,好像杜东辰会伤害她。

封况也守在门外待命。

杜东辰失笑,“看来,人们以为我把小姐当成仇人呢。”

“难道不是?”春荼蘼挑眉。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杜东辰如今的气质中少了浮夸,给人一种很实诚的感觉,“我恨过春六小姐的,恨你智计百出,设下陷阱,在公堂上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又迫得我杜家自认首恶。我恨过的,我真的恨过。你不仅使我伤了男人的自尊,打击我身为国公府继承人的骄傲,还令我全家落败,亲长横死。”

“可是呢?”

“可是我在发配的路上,看了太多事,吃了太多苦,就明白了太多道理。站在血腥之路的顶点,早晚也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说得对,我痛惜我一家数十口,可朱家呢?断根灭族,这是该我杜家还的。”

春荼蘼定定的望着杜东辰,依从自己的直觉,“我相信你。”想了想又说,“我有一句话总结你刚才说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杜东辰怅然。明白道理,可终究心疼亲人。只是对眼前的姑娘,并不能真正憎恨。是他不孝吗?是他没出息吗?他喜欢她,离开长安才真正明白。但不恨她,却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心中也有一杆秤。自家,罪孽深重,怨不得别人。

“可是我不信你妹妹。”春荼蘼话风一转。

“我正是为此而来。”

“我猜出来了。”春荼蘼抿了口茶。自己丫头沏的才合口味。她极不爱向茶里放香料或者盐糖类的东西。

“杜含烟告诉你的是不是?”

杜东辰点头,“我三妹妹口风紧,但八妹妹是个存不住话的。而我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你要来了。”

春荼蘼理解。

如果他住在大都护府这条街上,证明他是为安西军政机关工作的。她来探亲又不是军事机密,就算不对外宣扬,也不会瞒着。再者,她入城那天,三舅舅安排的那些仪式……

她只是不明白。杜氏一家人是怎么来安西的。

“本不想与小姐见面。”杜东辰说得平静,“到底,官民有别、贵贱有别,哪想到舍妹那么巧就遇到你。我猜,春六小姐一定很疑惑。甚至还会调查,所以倒不如我亲自来说明。”

“你很聪明。”春荼蘼赞得由衷,“若不是杜家犯了事,咱们在公堂上再对几回,我就未必赢得这么轻松了。”

上一篇:祸水 下一篇:未来蛊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