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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202)

宁时亭无奈:“臣要是说不可以,殿下就会听话吗?”

顾听霜轻轻哼笑一声,放轻了动作,拾起眼前冰凉的玉骨。淡蓝的带着银辉,和宁时亭的尾巴一样。

这一刹那他又回想起宁时亭在雪中游动的场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而拿着鲛人耳在宁时亭耳边比了比。

宁时亭只看见他突然凑近了,漆黑的眼底被灯光映得微微发亮,于是也迁就他,稍微俯身,让他有个比照。

不知怎的,顾听霜眼前居然真的想象出了那个场景,宁时亭带着鲛人耳的样子。

——漫天火光中,宁时亭很安静地闭眼躺在他怀里,身体渐渐变得柔软,双腿恢复鱼尾,双耳肉眼可见地变成银白的玉骨,那种美丽几乎可以刺痛他的眼睛。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鲛人死,身归初,身不腐。”

这些片段都零碎而破落,他无法将这些画面用因果拼凑在一起,更无法抓住那其中的一丝一毫。灵魂深处,仿佛有另一个他轻轻冷笑了一声。

顾听霜突然放下了手。

宁时亭察觉到他的异常:“殿下怎么了?”

顾听霜有些痛苦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了,想起了一些东西,想起来的时候很难过。”

宁时亭站起身,顾听霜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别走。”

“臣不走。”宁时亭低声说,“臣去为殿下燃一些返魂香。”

返魂香燃起,灵识片刻的混乱终于正常了,顾听霜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宁时亭半跪在他的轮椅前,低头弄着香盘,“殿下是不是,自雪妖一战后,灵识经常波动?”

顾听霜说:“我知道,现在没有变成大问题,暂且不用急。步苍穹你联系不上,我也已派人去寻找他的踪迹了。”

说着,他注视着宁时亭垂下的眼睛,看着他细密卷翘的睫毛,低声说:“宁时亭。”

“臣在,殿下。”

“我以后要是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你还会……还会跟着我吗?”他问道。

宁时亭微微震动了一下,他抬头看顾听霜,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眼中满是认真。

“会的,殿下。”宁时亭说,“臣发过誓,永远追随您,不离不改。”

“宁时亭。”顾听霜又低声说。

“臣在,殿下。”

“你不要死。”

宁时亭诧异地笑了:“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顾听霜有点烦躁:“总之你不能死!给我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的。”

“人是殿下的,命也是殿下的,臣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宁时亭笑了,“殿下如果不放心,臣再多说几次,每天都说一遍可好?”

“……算了,跟你真是鸡同鸭讲。”顾听霜说,“我去练功了。小狼来。”

小肥狼在一边听墙角,不情不愿地挪动爪子跟着他去了。一边耷拉尾巴,一边想,它的头狼真是不会用成语,这明明是狼同鱼讲才对。

几日之后韦绝和傅慷到访,登门给宁时亭道歉。

上一回在街上时,顾听霜点名要他们家主过来赔礼道歉,但是韦绝父亲早逝,母亲在王城当御医,家主不在,只有辗转写了道歉信,让韦绝带着上了门。

傅慷也是一样的情况,他十二岁之后父亲便去了冬洲边境对抗血族,算起来和顾斐音也是战友。这次上门,也是他一个人来,打算亲自赔礼道歉。

宁时亭本来觉得不必要为了自己这样大动干戈,但他拗不过顾听霜的意思,同时也知道这是个帮助顾听霜在西洲立威的机会,无奈也应下了。

韦绝和傅慷上门,本来以为会大受刁难,却没想象到顾听霜让人好好地迎接了进来,摆了个小宴。

“一事归一事,你们既然是来道歉的,只要他不再计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顾听霜举着酒杯,眼眸深沉,“诸位也不是不懂进退的小毛孩子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应当懂,这次是我脾气好,下次若是遇到什么脾气不好的人,未必能这么轻松。”

韦绝目光如炬:“谢殿下。”

傅慷在一边如坐针毡。韦绝内敛,他也知道顾听霜指的是自己。他和顾听霜从碰面开始就落了下风,无论是武力上还是气度上。

……

“殿下这次去见了客人,真稀奇。”荷花池边,下人们坐在一起喝茶。宁时亭坐在其中,并不摆架子,也愿意跟他们聊一聊。“世子殿下……我是说,灵均王殿下,现在真的是一天比一天不同了呀。”

宁时亭随手剥开一枚清香的莲子棕,将粽叶抛入水中,池水底下鱼群攒动,一瞬间就将柔韧的叶子撕咬得粉碎。

他轻轻说:“韦家受陛下器重,是殿前头等御医红人;傅家虽然品级稍微低了一点,也是实打实的武将,麾下带兵十万。现在的两位少主……日后,也会是叱咤风云的主人。那些孩子和殿下不同,被保护得太好,还是纨绔心性,也不知道殿下会如何和他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