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不怕疼的,常湛也是。
有些时候他都恨自己记忆太好,以至于把过去的细枝末节记得太清楚。
林书雁努力控制着情绪,冷冰冰道:“随便你。”
常湛便不客气地抓住他的左胳膊,力道不大,却让他僵硬住了,无法动弹。
林书雁不敢抬头,只敢盯着伤口看,把上药的过程细节到不能再细,一遍又一遍,再耐心包扎好。
整个过程常湛也始终没说过话,不过他感觉自己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松了,等再抬眼,常湛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这样的姿势对颈椎极其不友好,林书雁想叫他躺下好好休息,又不忍心吵醒。
他帮常湛理好衣服,准备再去找条毯子给他盖上。
常湛仿佛在他身上装了雷达,刚动弹两下就被拉住手臂。
“你别走,我就眯一会儿。”他没睁眼,声音却清楚,“就一会儿,两天没合眼了。”
林书雁就真不敢动了,常湛歪着头靠在了他身上。
霎时间,他连呼吸都变轻了。
第97章 余震
常湛真就只眯了一小会儿,大概十分钟,林书雁的半边胳膊还没被暖热,他便醒了。
外面熙攘,林书雁怀疑他是否有睡着。
常湛却是真的睡了很好的一觉,他太累了,那一点相贴的温度太珍贵,让他如同婴儿回归母亲的怀抱,安心酣甜。
林书雁的手臂有些僵麻,他活动了两下:“你回帐篷再休息会儿吧。”
常湛站起来,抹了把脸,穿好衣服:“不了,等会还有任务。”
七十二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昨天下了整天的雨,随时有爆发山洪和泥石流的危险,他们身上的任务还很重。
林书雁没多问什么,常湛的工作性质他知道,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给他。
常湛接过,捏在手里,没看药却看着他:“那我走了。”
“嗯。”
这让林书雁想起他们同居时每个清晨的道别,那样普通、平常却又不可缺少,还有附送的吻,仿佛已经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常湛把药揣进口袋里,要走。
林书雁看着他的背影,很没骨气地开始怀念从前。
“常湛。”他喊了一声。
常湛回头:“嗯?”
林书雁想说把衣服还给他,也想问照片怎么回事,却习惯性脱口而出:“注意安全。”
每个要上班的早晨,他们都会跟彼此说这句话。
常湛一愣,似乎是笑了下:“好。”
冰冷得快凝结的空气在他们之间开始融化了。
林书雁也是发怔,匆忙地挪开了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假装收拾药箱。
还要欲盖弥彰:“我是说你的胳膊,不能太用力,小心感染。”
常湛这回的笑意有些掩不住了:“知道。”
林书雁本来还想叮嘱,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他担心常湛,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这里随时有余震,有山洪,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而常湛要去做的事,就是和这些危险争分夺秒。
他见过无数生死,甚至可以做到漠然旁观别人的痛苦,但无法想象如果换成是常湛会怎样。
常湛离开没多久,郑岩过来喊他去领饭,领完午饭回来,帐篷里又多了几个来找他的学生。
她们不像是来找他做心理辅导的,更像是找他来聊天的。
林书雁需要做的并不多,更多时候都是在听,听她们聊地震发生时,聊各自的家人、同学和青春期。
她们对林书雁同样充满好奇,对大城市,对大学,对未来,对她们尚未经历过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怯与憧憬。
林书雁不擅长讲故事,也无法去形容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一切语言在尚未可知面前都显得很贫瘠。
他只好给她们讲自己的大学,第一次做解剖,讲他看过的书,讲研究生生活。
很枯燥,不过对她们这个年级的孩子来说,这些都是希望的代名词。
“你能讲讲上午给我们变魔术那个叔叔吗?”
林书雁“噗嗤”笑了:“你们喊他叔叔啊?他可要生气的。”
女生解释说:“他看起来跟我小叔叔差不多大,我小叔叔大学还没毕业呢。”
“你们是朋友吗?”旁边的人好奇。
林书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算是吧。”
他们起哄:“快讲讲,快讲讲嘛。”
这比讲他自己的事还棘手,林书雁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给他们讲,甚至连他自己都在刻意回避过去,不愿多提及。
他是常湛人生里的参与者,无法做到完全回避,就从旁观者的角度开始给他们讲他们之间。
“他以前出过一次车祸,不算严重,但那场车祸让他遇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