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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旖梦(修罗传说)(37)

侍从们被这样悲痛至极点的呼唤声惊醒,人人面色惊慌地扑过来:“公主,你怎么了?”

摩罗诃却依旧是头也不回地去了。他的背影绝然而孤独。

摩耶娜怔怔坐在床上,凝视他身影消失的方向,然后,伏枕痛哭。

随着摩耶娜的伤势渐好,有关与大汉是战还是和的决策,终于再次拿到朝堂上讨论了。

楼兰国受匈奴和大汉的影响巨大,连百官官职,朝堂班列都大多学习匈奴和汉国。

高座御座的迦柯力,沉默不语,身旁几十年如一日守护在侧的柯力额。

做为文官之首,站在前方的大都尉丞时犍,已是楼兰国的三代老臣,白发白须,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楼兰的历史。

掌管举国经济,负责督促农,牧,匠,商,兼各项税收的辅国侯格罗枷,是楼兰王族宗室出身,衣饰华贵,气质从容,只是面对关乎楼兰兴亡的大事,神色间也带点狼狈和无措。

掌管民政,刑律和治安的安国候陀阇伽,年纪不过四十许身量稍矮,因长年掌管刑法而面若冷霜,只是眉眼之间隐有忧色。

却胡候掌兵事,为武将之首的大将军阿罗顺,苍颜白发,却威仪凛凛令人折服。

却胡都尉,老将罗逸多因封锁白龙堆而未能上朝。

击车师都尉白毗耶,高大勇悍,是个万夫莫敌的虬髯大汉。

其下,仿匈奴制而建的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皆侍立殿中,有久立军功的老将,有勇猛无敌的悍将,也有热血满腔无所畏惧的少年将军。

而这时,所有人都在静听着摩罗尼的劝说。

“父王,不要再犹豫了,楼兰根本无力与大汉对抗,于其给楼兰带来灭国之祸,让无数百姓在血雨腥风中死去,何不退一步呢,大汉已表示了他的大度与诚意,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执意引发战争。”摩罗尼这几天天天缠着迦柯力说和谈之事,连嘴皮子都几乎磨破了。

而其他的臣子们,除了几个过于年轻激进的,倒也没有谁站出来反对摩罗尼。

相信每个人都看得出楼兰和大汉实力上的差距,所有人都知道,真打起来,楼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算再悍不畏死,再想建立武勋,也不至于想把自己的国家拖进这样的灾难之中。更何况,公开站出来,反对王位第一继承人的意见能有什么好处呢?国王年纪大了,总有一天,这位英武的王子,将会登上王位,没必要和他结仇结怨吧。

但,很明显摩罗诃不是这样想的。

“因为大汉强大,所以我们不管受了多少欺辱,都只能跪下来,祈求他的原谅,因为大汉强大,所以我们立刻投降,绝不反抗压迫,因为大汉强大,所以他们可以肆意辱杀我们的向导,指骂我们的国王,而我们受尽屈辱之余还要向大汉乞怜,是不是?”

“崔长史在西域的确有许多失德之处,皇上已下旨重处,如今西域一切,由班都护全权统摄,班都护答应了,从今以后,绝不再让汉人肆意欺凌诸国百姓,各位,班都护的话,你们信不信得过?”陈聿修朗声道。

迦柯力深深叹息一声:“班都护是盖世英雄,西域诸国无不敬佩,自然是信得过他的。”

“班超再英雄了得,他也还是汉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只会考虑汉人的利益,而把我们随意牺牲掉。”摩罗诃冷淡地说。

“班都护不是这样的人。”摩耶娜苍白着脸闯进殿来。

迦柯力站起身迎过来,满脸都是疼爱:“摩耶娜,你伤得那么重,还跑来做什么?”

摩耶娜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摩罗诃冷漠的表情,咬咬牙,在迦柯力面前跪了下来:“叔王,我和摩罗尼万里归国,就是为了在大汉的屠刀下救护楼兰。我们楼兰的勇士不怕死亡,敢于战斗,但是,我们怎么忍心,让他们投入一场无论怎么抗争,都只有一死,绝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的战斗呢。我们楼兰人,在这片广阔的天地,安居乐业无数年,我们怎么可以,让他们为了王家的一个决定,而家毁人亡,叔王,就算王家要受到若干羞辱,为了我们的百姓,我们的战士,而做出牺牲也是值得的,叔王,求求你,和大汉谈和吧?”

她跪下来,抱着迦柯力的双腿,泪落不止。

迦柯力对这位前王的女儿,自己的侄女,比亲生儿子都要疼爱许多倍,小时候,不管她闯了什么祸,都只舍得转过脸来,去打摩罗尼和摩罗诃,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她甜甜叫一声叔王,迦柯力就一概答应,现在,被她这样泪流满面,抱膝苦求,迦柯力的心都痛了,急急忙忙把她扶起来:“好了,摩耶娜,不要这样伤心,叔王保证,一定好好想想你的话。”

摩耶娜见他仍没有完全松口答应,心中一急,还想再说什么,却觉胸口剧痛,一阵头晕,竟是站立不稳。

摩罗尼和陈聿修几乎同时抢上来扶住她。

摩罗诃眼神一冷,却即刻道:“摩耶娜伤势发作了,快送她回去休息,大国师请为公主向天神乞福,再把巫医召来……”

他迅捷而冷酷地安排着一切,本来一场议论如何处理与大汉迫在眉睫一战的会议,被他这一番引导忽然间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人们很自然地围着摩耶娜乱转,所有的重心,都转到了摩耶娜的伤势上。

陈聿修和摩罗尼对看了一眼,都感觉到彼此心中的无奈,却也实在无法在这个时候,把摩耶娜抛下不管,继续争执战与和的问题。

而迦柯力也是轻轻叹息,看看两个意见完全相反的儿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大国师安格达唤到面前:“尊者请为我楼兰的国运,向神灵请求昭示吧。”

全身笼罩在漆黑袍子里的长生教尊,微微点点头,用冷沉的声音说:“是。”

夜深而寂,星月无光,观星台上,安格达黑色的衣袍,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

观星台,比皇宫中最高的殿宇,还要高上三丈,是整个楼兰与天空距离最近的地方。安格达仰首望天,不言不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从那星月的光芒中,他可曾看出上天莫测的旨意,可曾查知,楼兰未来的祸福。

“国师。”

轻淡的呼声,在暗夜中响起,倍觉惊心,观星台是与神灵相通之地,就连王室中人,不得允许,也不会擅入,什么人敢冒亵神的罪名,来到这里。

安格达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冷冷俯视观星台下,一身广袍大袖,在夜风中,猎猎飞舞的陈聿修:“陈司马,你可知,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陈聿修微微一笑,听如未闻:“在来楼兰之前,我从没有听说过长生教,看起来,这应该是个小教派,”

安格达幽深的眼睛里仿佛有着毒焰,冷冷凝视着陈聿修。

陈聿修仿如未觉:“但摩罗尼告诉我,长生教在西域流传了近千年,有过无数神奇的传说,曾是西域最伟大的教派,可是,近二十年来,诸国皆奉佛法为尊,长生教徒飞速减少,奉给教中的珍宝也少得可怜。如果不是因为楼兰当年把传播佛法的迦叶摩腾定为妖僧,给了长生教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那长生教在西域简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安格达慢慢地握紧他的蛇杖,杖上盘踞的毒蛇,自生感应,嘶嘶不绝,舞动身躯,仿佛只待一声令下,就会飞扑向陈聿修。

陈聿修却依旧从容自若,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影响整个西域的长生教,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夜色幽冷,安格达的声音从最黑暗最冰冷的地方响起来:“如果不是迦叶摩腾这个妖僧把异端邪说带到西域来,如果不是那可笑的三生因果,转世轮回的所谓佛法,欺骗世人,我教怎么会……”

陈聿修目光如电凝视他:“请国师告诉我,为什么佛教可以如此轻易地宏扬四方,受人尊崇,为什么人们都称迦叶摩腾为圣僧,奉为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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