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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旖梦(修罗传说)(44)

迦柯力也不觉微笑道:“好啊,等和议达成,你想去哪里玩,叔王这把老骨头都陪着你。”

清若银铃的声音,即使是最郁闷悲伤的人,也会不由地心境为之一畅。

而她最爱做的,却还是留在摩罗诃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摩罗诃,你还记得那边的小海子吗,小时候,你总是和我在那里玩。”

“摩罗诃,还记得我们以前刻字的胡杨树吗?等议和回来,我们一起去找找,看还找得到吗?你还记得,我们在树上刻了什么吗?”

“摩罗诃,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到孔雀河去划船,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摩罗诃,摩罗诃,摩罗诃……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仿佛永无尽头,永不止息。

那样灿烂的阳光,那样轻柔的微风,即使是最铁石的心肠,被这样一声声呼唤,也会慢慢柔软下来吧。摩罗诃微微侧头,看着摩耶娜脸上那无邪的笑颜,轻声问:“摩耶娜,你在大汉待了十年,再看这故乡的景色,还是这么亲切而喜欢吗?”

“当然啊。”摩耶娜笑若春风。

摩罗诃在春风中,声音清若寒泉地问“大汉和这里,你更喜欢哪一处?”

“当然是楼兰,当然是西域,当然是我们的漠北。”摩耶娜笑着说“摩罗诃,你怎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摩罗诃淡淡抬眸,看入云天最深处:“为什么,大汉不是世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吗?在大汉的都城,听说有连天的屋宇,无尽的繁华,无数的珍宝,你还喜欢我们这片苍凉的土地吗?”

摩耶娜轻轻笑起来:“大汉有燕子双飞景,却没有这片草原上的群羊归来图,大汉有最美丽的宫室,却没有这片大地上,升腾的篝火和欢乐的笑语。大汉有世上最严谨的礼仪和规矩,却没有这世间最动听的笑声,和最温暖的拥抱。大汉有整洁繁华的街道,却无法让我们纵马而驰,奔向天之尽头。大汉是这世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但他,没有这么清澈的蓝天,这么温柔的微风,没有我们的孔雀河,没有我们的胡杨树。大汉有无数的男人和女人,但是,却没有叔王,没有罗叔叔,没有你……”

她美丽的眸子望向远方,声音里透出无尽的深情:“摩罗诃,我和摩罗尼,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最心爱的,永远都是这片土地。也许我们的想法和做法与你不同,但我们和你一样,为的也是这片土地。所以……”

她转眸望向他,千万种深情都在那水一样的晶莹中“不要恨我们,好不好?”

摩罗诃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得说:“我记得?”

“啊?”摩耶娜一怔。

摩罗诃看着那美丽的,却又有些迷茫的眼,笑笑才说:“我记得,我们当年在胡杨树上刻的话。”

隔着马身,他伸出手,拭去摩耶娜忽然间无由落下的泪痕,声音轻柔如春风:“摩罗尼,摩罗诃,摩耶娜,永永远远不分离。”

摩耶娜怔怔看着他,直到他唇边笑意轻柔从容地绽开来,她才觉得那深深的欢喜,一点一点,从心深处无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她是楼兰的女儿,从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素无虚饰,心情一快活,忍不住大叫起来:“我好快活啊。”

所有人闻声回首,却见这最美丽的女子,如舞蹈般从马上一跃而起,笑声那样肆意欢喜,直落到摩罗诃的马后,双后牢牢揽住他的腰。

摩罗诃一惊:“摩耶娜,你胡闹什么?快放手。”

“谁胡闹了,我就不放手,你怎么样。”摩耶娜任性地叫起来。

陈聿修不为人所查觉得微微皱眉,其他人则无不见之微笑。十年之前,他们那骄纵任性的公主,也是这样,最喜欢缠着疼爱她的两个哥哥。天大地大,人世间最让她快乐的地方,就是和他的兄长骑在同一匹马上,靠着哥哥坚实的后背。

如此美丽的阳光,如此美丽的的草原,两旁是无尽的胡杨树,远处是清澈流淌的孔雀河。时不时有牧人唱着歌谣,赶着牛羊自旁而过。

人世间最美丽的一对男女,共乘一骑,紧紧相依的身影在阳光下被踱上一层金辉,美得直若画图。

即使是最沉郁的心境,也会为之一畅,即使是整个忧心仲仲的使团队伍,也不觉人人面现微笑。

摩罗尼带着安慰的笑容,望着他爱若性命的弟妹。无论如何,有摩耶娜在,再深的隔阂也有弥补的一天吧。

摩罗诃的性子再冷,总是无法拒绝摩耶娜,等这一阵子过去,等和议达成,等他心里的气渐渐消了,有摩耶娜从中转圆,他应该能够得回几乎失去的手足之情吧。

此时此刻,楼兰国的大王子,仍不知命运中注定的悲凉,仍然充满希望地思忖着。

他没有看到身边的朋友脸色渐渐青白,眼深忽然幽深起来,他也没有看到后方的弟弟微微低下头,信口和摩耶娜说着话,只是低垂的眸子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冷寂,微微挑起的唇角,无人可以发觉其中的讥诮。

摩罗尼,摩罗诃,摩耶娜,永永远远不分离。

当年童真的誓愿,早已在大汉强大的威胁面前,变成了一场笑话,为什么还要记得,为什么还愚蠢得以为,誓言终有一日会成真。

谁还寻得到他们刻下誓言的胡杨树,谁还找得回,早已逝去的岁月。

风沙苍茫玉门关。班超立于关头最高处,遥望远方无尽沙尘,并未苍老却已然苍凉的眼中,千百种复杂的光芒似乎早已化为一场永无休止的叹息。

副将徐干在身边低声道:“罗逸多布在白龙堆的人早已撤得一个不剩,楼兰王一行也已启程,根据我们的探马查知,楼兰国内并无调动兵马的迹象,无论是白龙堆,还是楼兰王一行,或是前往龟兹的道路,全都没有伏兵。”

另一名高挑英伟的少年将军甘英也接口道:“而且龟兹此次大开法会,不止有神僧讲法,还有各国君主都会成为座上宾客。一来,在诸国君王面前,楼兰请罪,可见诚意,二来,有诸国君王在,也可证明,此事应该不会再有周折或诡计。”

班超点点头:“兵者自古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若能止息干戈,对大汉子民,对西域百姓都是幸事,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当尽力促成。”

二人一齐应是。

班超遥望远方,淡淡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干应声道:“一切出行准备已经就绪。”

甘英也笑道:“田虑田将军已经动身很久,都护下令通知的几处地方,想必都已通知到了,只是……”

班超微笑转眸看来:“怎么?”

甘英年少而充满英气的脸,带点淡淡的不屑:“末将以为小小楼兰国,不过是弹丸之地,让他多等等,也好显我大汉身份,又何必这般紧赶慢赶着上路呢?这一次,可算是楼兰求我大汉,而非大汉求楼兰。”

班超微笑起来,对于少年的英气和锐气,他从来都是欣赏而喜爱的,即使他人未老,心境已苍凉。

“一个国家的强盛与伟大,不在于他的傲漫与无礼,而在于他是否有宽容的胸襟与气魄。谁去求谁,真的需要太介意吗?重要的是,和议达成后,有多少好男儿免于沙场流血,有多少大汉和西域的百姓免于流离苦难,又有多少财富可以通过这条丝绸之路,让无数国家和百姓得以富饶。”班超淡淡道“此议是楼兰向大汉请罪,身为汉使我们自然不能到得太早,平白失了身份,但若在各国君王面前,到得太过晚了,未免让整个西域,都觉得我们目中无人。看似向楼兰示威,其实是毁了各国君王对我们的好感。”

甘英怔了怔,这才心悦诚服地道:“末将谨受教。”

“玉门关距龟兹本来就比楼兰国远,即然楼兰王已经动身,我们就不可再迟延了。现在动身,估计只比楼兰王晚到个两三天,正好合适。”班超笑对甘英道:“你最年轻,耐不住性子,索性跟我一起去,同时会见诸国君王。而且龟兹乐舞美人,称绝西域,若不让你去观赏一番,想必你心中大是不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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