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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旖梦(修罗传说)(89)

在摩罗诃身边可以用的下人,只有一个侍卫,一个侍女。侍卫自然是鹰格尔,而侍女,却是当初曾毒害摩罗尼的姬黛儿。

很久以前,摩罗尼就猜测,之所以毒害自己,为的不是匈奴的金子,而是希望能为摩罗诃除掉登上王位的障碍,而摩耶娜在观察过她看摩罗诃的眼神时,也确定她关心摩罗诃胜过一切。所以当日,摩罗诃被迦柯力打伤,被整个王宫所漠视时,只有她以一个小小侍女之身,挺身而出,照料摩罗诃。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相信,这个小侍女会全心全意为摩罗诃着想,而绝不会不利于他。

然而摩罗诃对于他们这样费尽苦心的维护,并没有什么感激之意,冷嘲热讽,淡淡相待是免不了的。

亏得摩罗尼和摩耶娜更加关心楼兰的重建和他的安全,对于他的恶劣态度倒是从来没有在意过。

时光就这样水一般流逝而去。

日日相伴,夜夜相随,就算是再冷硬的心,也会有化去之日。渐渐地,摩罗诃不再冷言相对,开始慢慢地,有些生涩地同摩罗尼闲话家常,很多时候,深夜兄弟抵足而眠时,谈起往事,彼此都不觉感慨万千,再没有什么比血脉之亲更深的牵系,曾经有过的纠葛,争斗,痛楚,愤怒,也都渐渐远去了。

渐渐地,摩罗诃开始陪摩耶娜喝酒,赏花,看月,观星,为她讲述每一颗星星的故事,每一朵云彩的传说。他是楼兰,甚至整个西域,看书最多,懂得最多的人,天下间,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有他在,就永远有惊喜,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单调。

这么久以来,困在这深宫之中,哪里都不去的摩耶娜有时会自问,到底是她在保护摩罗诃,还是摩罗诃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让她知道,活着,仍然是可以不寂寞,不孤独,不痛苦的呢?

没有摩罗诃的陪伴,她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就忘记了,人生原来也仍会有笑容,有快乐,

没有摩罗诃的陪伴,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会被这王宫深处的寒冷冻得再没有一丝生机。

几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因为曾经做过女王,楼兰的臣子们都不便接近他,因为曾经屈辱的投降,楼兰的百姓仍视她为耻辱,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摩罗尼虽然不再象过去那样和她不交一语,但毕竟不再有欢乐和亲近。

她的全部生活,几乎全剩下摩罗诃。

为他的安全担心,为他的生命焦虑,这使她的生活不至空虚。

因为他会在花间静静微笑,因为他会在月下安然弹琴,因为他会在微风里,为她讲述遥远的故事,于是,曾有的伤与痛,也就渐渐逝去了。

匆匆几年过去,摩罗诃对这一切的变化安然若素,没有任何不轨的企图,再不对国家事务发一句议论,而汉人也一直没有任何针对摩罗诃的行动。

摩罗尼和摩耶娜终于开始渐渐放下心,对摩罗诃的看管慢慢放松,摩罗诃开始拥有更多的自由,甚至已经被允许自由离开王宫或王城了。

而这几年中,陈聿修的囤垦事业也做得非常之好。

就在大家繁忙地开始,陈聿修所建立的这片新城池中,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班超。

陈聿修与班超并马立在田埂上,遥望那一片无边的田地:“真没想到,几年时间,变化这么大,你简直用田地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并且把影响传遍整个西域,也让汉家声威达到一个新的顶点。”

陈聿修淡淡道:“我只是想要尽我的力量,帮助这些经历过战争痛苦的人罢了。”

班超笑笑,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我要回去了。”

陈聿修愣了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语气却依旧不敢置信:“回去?回哪里去?”

班超微笑:“回家去,回大汉去,回洛阳去,回你我的故国去。”

陈聿修怔怔望着班超,很久很久说不出一个字。

班超要离开西域了,他要回去。

可是,几乎在所有人心中,班超的根在西域,班超的人生在西域,班超的生命在西域,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谁想过,班超会想要回去。

“所有能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我重建了大汉在西域的声威,我重重地打击了匈奴人,我使大汉在未来数十年内,不必担心边患,而数十年以后的事,已经不是我能干涉的了。我想回家了。”他遥遥望向远方,眼中流露的深刻的感情“我把呈情的折子飞递入京了,皇上也恩准了,我很快就能动身了。”

陈聿修怔怔地问:“如果班都护走了,那西域之事,又由谁来负责。”

“那就要看朝廷的心意了。”班超笑道“说不定,下一个西域都护就是你。”

陈聿修愣了一下:“我?我怎么够资格?”

班超笑笑:“你怎么不够资格?你看看这无边无际的田地,你看看丰收时,所有汉人和西域人的笑容。我用武力摄服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可一旦我们的国家武力衰败,他们就会再次成为我们的大患,而你却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当所有的豪放部族,那些骑马射箭的勇士们,因为生活而变成老实巴交的农民时,当他们得到稳定的收成,而不必因为担心未来的命运,而不断训练自己强大时,我们的边关,就再也不用担心边患了。你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意义有多么重大吗?你在用不出刀,不见血的方式,完成我们汉人从古到今,任何一个名将,都不曾做到的伟业。所以,在我离去之前,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叮咛你。为了大汉边关的安宁也好,为了所有西域人未来生活的安稳也好,囤垦大事,不能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来,你能不能答应我?”

这位盖世名将就这么定定地望着陈聿修,眼神中有着无以伦比的力量。陈聿修仿佛被这力量慑住了,他无比郑重地点点头,声音坚定地答:“我答应。”

班超的来访很快也很短,他甚至没有坐一会,喝口水,只在马上同陈聿修闲谈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陈聿修下马遥送,一直站立在田边凝望,直到这一代英雄的身影再也望不到。

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看见班超。

他怔怔立了很久,才听到有人大声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陈聿修皱眉回头,却见是一名负责开挖的队长,满身是泥地跑到近前。

“怎么回事?”

“大人,你快去看看吧,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事。”队长把声音压低,轻轻说了一句话。

一句足以让陈聿修当场色变,震惊莫名的话。

三个月后,班超回到了洛阳,他在洛阳并没有受到英雄的接待,但朝廷仍然承认了他多年治理西域,平定边关的功绩。班超最终受封候,扬威异域,万里封候,他的事迹成为无数人传唱,无数人学习,无数人向往的目标。

两个月后,渠终于修成,西域的土地将可以得到大面积的耕种。

整个西域,各国都无限兴奋,而楼兰国,是最高兴的。

丰收的日子,捧起无数的,楼兰的百姓们欢欣鼓舞。

陈聿修带着扩种新收的稻谷,扩种土地的图册,来到了忏泥城。

这几年来,他来楼兰王城的次数,一年也不过两三次,都是为了交待囤垦的进度,或对囤垦有新的想法时来与摩罗尼交流。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痛苦和仇恨,也渐渐淡漠了。虽然有的伤痕永生都不会消失,但至少不象当初那么鲜明。

在这几年中,陈聿修用他所有的隐忍,忍耐与付出,渐渐得到了楼兰人的认同。

当大汉的高官,象个农夫一样,扛着锄头,在太阳下努力耕种,只是为了楼兰人的生活时,连楼兰的臣子们,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摊开双手时,陈聿修掌心的厚茧已找不到握剑的痕迹,而只剩下拿锄头的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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