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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旖梦(修罗传说)(93)

那在楼兰的歌谣中,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朽的胡杨树沉默地守护着他们的王子。

然而,在两个月后,为了扩耕田地,这片曾染满楼兰王子鲜血的胡杨林,这片伊循城外,仅存的胡杨林,再次被砍伐光了。

摩罗诃的尸体被运回忏泥城,安葬于王陵。鹰格尔整日整夜,守护在王葬旁,不言不动,不再理会任何人。

而在看到摩罗诃的尸体的那一刻,侍女疯了。

她整日如游魂一般在王宫中游荡着,对每一个遇到的人一遍遍重复着说:“殿下骗了我,他让我照他说的做,说我做了就完成了他的心愿,殿下骗我,他没告诉我,我做了这些事,原来他会死,殿下骗了我。”

而摩罗尼和摩耶娜都把自己的关在了王宫的深处,整整十天。

十天后,摩罗尼仿佛老了十年,而摩耶娜满头金发都变成了银白。

当宫中侍女们惊慌失措时,她却捧起银白的长发,喃喃地微笑:“摩罗诃,你并没有走是吗?你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属于你的颜色给我。”

摩罗尼依然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好的国王,每天操劳国事,摩耶娜躲在王宫最深处,平时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肯走出一步。

外面春光灿烂,外面和风丽日,外面百花绽放,外面笑语欢声,然而,一切都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

摩耶娜和摩罗尼似乎都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

在这么广大的王宫里,只有他们彼此,会默默地靠近。

只有他们才能了解对方到底痛到了什么地步,也只有依靠着披此的分担,才能勉力不被这伤痛压垮。

摩罗诃死去了。他再不会用那清冷的眼神望向他们,再不会用那带着淡淡讥嘲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这几年的日夜相伴,寸步不离的岁月仿佛一个梦,逝去了永远不能追回。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忆起往事,还是让人怀疑,这一切是真的吗?

摩罗诃是真的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吗?

这些年来,与摩罗尼抵足而眠,笑谈当年的摩罗诃,这些年来,与摩耶娜同赏落花,共看明月的摩罗诃,那朝朝暮暮,日日月月的相伴相守,真的全都是假的,真的,全都是为了欺骗而存在的吗?

他们永远永远不能弄清,所以也永远永远无法忘怀这至深的痛苦。

在摩罗诃死后,陈聿修又在西域呆了三年。这三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忏泥城,就算有公事要同摩罗尼商谈,也总是让下属带着公文去。

他很清楚,他与摩耶娜摩罗尼之间逐渐缓和的关系,因为摩罗诃的死,而再没有机会修复了。更重要的是,摩罗诃死前那一句责问,让他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再也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试图挽回他永远誓去的情义。

这三年来,西域各国的囤垦做得红红火火,耕地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着面积。

因为得到大面积耕地,楼兰国的收入和国力越来越强,几乎可以恢复战前的繁荣景象了。

而龟兹国在新任国君全力亲汉的国策下,得到大汉的许多帮助,国力也越来越有增长。

匈奴人最强的部族都被冒顿带走,留下来的大多投降汉国,皆被大汉国被安置在关内关外种地,这些来去如风,悍勇果敢的草原男儿,渐渐变成了老实巴交的农夫。

而鲜卑国本就是西域国力极强的国家,在出卖匈奴之后,的确掘起得非常之快。隐然已是西域之内,最强大的国家。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大汉扶助鲜卑,令它越来越强大,却支持大王子成为储君,理由是,大汉的风俗,立谪以长,不能废长立幼。

于是,鲜卑的强大,和三王子胥飞的失落成了最大的反差。

强大的鲜卑,日夜面临着国家发生动荡内乱的危险,大王子和三王子的谪位之争,使国内的军力也一分为二。因此,鲜卑也就永远地失去了,取代匈奴成为新一代霸主的机会。

在这段日子里,当年被班超派去追踪匈奴防范他们回头的甘英回来了。

自从班超离开后,朝廷并没有派新的西域都护来,西域之事,暂由陈聿修统摄。所以由他亲自设宴为甘英接风。

多年不见,当年那英伟的少将军,也是满身风尘,一脸虬髯了。

酒席宴上他笑着说起这一路跋涉之事。

他们一队人,跟着匈奴走了两年多,其中也见过匈奴为了在别人的土地里居住通行,不断和途经各处的当地人做战。

匈奴人的英勇使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

在经过了很多血战,在走过很多长跟之后,甘英差不多肯定了匈奴人不可能在付出这么大代价后再回头,所以他们就不再跟随匈奴,反而急向前行,他们是一小队人行军,当然比数万匈奴方便,所以他们很快抛下了匈奴,一直往前进了。

在路上走了很多年,到过很多千奇百怪的地方,最后来到了无比辽阔的大海旁。相传,只要穿过了那条大海,就能到达传说中西方最伟大的国家大秦了。

可是为他们领路的安息商人说,那大海十分危险,海上有女妖用歌声引诱旅人投海而死。

说实话,甘英这些人还真不怕什么女妖,只是离开故乡太远,太久了,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大汉人的容颜,没有听其他人讲过汉语了。

这么多年的跛涉,以及对大海茫然无知的陌生,终于使他们放弃了渡海的打算,转身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陈聿修听甘英说起这一路趣事,谈起那些千奇百怪的国家,也颇为惊异而觉得有趣,对于甘英等人没能渡海,虽说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大的不满。他非常离解,甘英他们跋涉流浪多年,思念家乡亲人的心情,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断敬酒,对甘英这么多年的辛苦,大加夸奖宽慰。

这个时候,陈聿修也好,甘英也好,所有的汉人和西域人都不知道。

因为安息商人害怕大汉和罗马直接沟通,他们无法赚取丝绸巨额差价的谎言,使得世界的历程也因此错失了一次最灿烂的碰撞。

东西方两个最强大的国家,就如此在伸手可及的情况下,错失了彼此。文化经济的碰撞终究要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才有机会开始。

史载,

又过了三个月,陈聿修终于上书请求回汉,很快传来了大汉皇帝恩准的消息。代替班超权摄西域多年的陈聿修终于可以动身回国了。

因他推行囤垦,使各国受益,他回国的时候,有许多国家的国君亲自来送,而与陈聿修关系最亲密,受汉人囤垦政策之惠最大的楼兰国,却只派了使臣来。

陈聿修回返洛阳,谢绝了朝廷的封赏,并拒绝在朝中任官,只说多年关外风尘,身体已经损伤太多,无力再为国出力,只请求返乡。

汉皇多次挽留不果后,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

陈聿修回返故乡而去。

接任他的官员,在西域继续推行囤垦政策,一两年之间,广大的西域到处都是丰收的粮田。

食物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歇一般。

西域诸国百姓喜笑颜开。而因为丰收的粮食太多,西域各国人根本用不完,汉军们甚至大车小车地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把粮食运回玉门关,运回大汉去。

新任的官员,不敢掩陈聿修之功,打起陈粮的旗号,一路穿过大汉的城池大地。

陈聿修不以军功,不以武略闻名于天下,却用另一种方式,不见血不伤人的,为大汉国赢取了西域无数人心,并再无边患之忧。

然而,好日子并没有过太长时间,西域的天气忽然有了大的变化。

汉人发现情况不对,迅速地退回到玉门关去了。

可是西域人,特别是楼兰人,无法离开自己的家园,只得承受这无穷无尽的风暴。

做为国王的摩罗尼对这样的风暴束手无策。很多时候,一阵狂风袭来,连整个王宫,都有一半埋在风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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