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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情诗(133)

作者: : 从聆 阅读记录

“同等回报?”柏云圣淡淡道:“我之前也这么觉得。”

想法改变的契机,始于十分钟前。

白涂急得有火没出发,在室内叽里呱啦一通。男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在看窗边的风景,或者准确的说,只有迟宁是他的风景。

柏云圣把白涂劝出去,自己和薄知聿单独相处,他头疼万分:“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男人懒洋洋地,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

柏云圣习惯他这抗拒的状态,自说自话:“迟宁这小姑娘,没你看起来那么简单。你离她太近,只会毁了你自己。薄知聿,看清现实,你们根本不合适!”

“迟宁——敏感、极端、绝望,这些情绪永远都环绕在她身上。扒开表面那层虚伪的皮,她的灵魂已经枯萎成风吹就会倒地的骷髅残骸。”

柏云圣回头,质问道:

“你觉得迟宁哪儿好?年纪小?漂亮?还是她和你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让你觉得分外有新鲜感?你有没有想过,她和别人不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离你近,只是因为她不怕死——因为她,无时无刻都想在想着,去死。”

“……”

“你以为她在对你笑吗?那小姑娘她会对所有人都这么笑,她对没人要的狗都是这副模样,她是在像向所有人求救,她用那只剩恶臭的骨骼在像人群嘶喊‘救救我’,可她在下一秒又会疯狂地高声,‘求求你们,让我去死吧’。”

室内回荡着柏云圣冰冷到没有感情的声音,乌云蔽日,眼前似乎能浮现小女孩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无助、窒息的画面。

薄知聿没说话,他在听。

“我跟你说的,只是她万分之一的自我挣扎日常。”柏云圣:“你认识的那个迟宁,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她自己都无法爱上自己,她要怎么去爱你?”

字如警钟,句句砸进脑海。

“薄知聿,你受得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吗?”

十分钟前的柏云圣,也笃定薄知聿这种根本不知道感情是什么,通通将情感划分为分量,精与计算的人,他根本承受、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迟宁。

迟宁就是个木头!

可一直沉默在窗边的男人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阿宁有抑郁症。”

柏云圣把迟宁真实的模样血淋淋地扒开给他看,里面散发出腐朽的恶臭,他以为薄知聿会退却,却没想到他,知道。

薄知聿还在看着窗边的小姑娘,现在的她沐浴在炽热的阳光下,长发披散在颈后,发梢随风翩跹,像是长着翅膀的小精灵。

这是柏云圣的提问。

你受得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吗?

薄知聿笑了笑,他从未体验过爱是什么,可这对他而言——

“我有什么重要的?”

“我只希望,她能爱她自己。”

这是薄知聿的回答。

/

临近傍晚,太阳仍盛。

迟宁走在海边,有些沙子偷偷跑进些鞋里,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沙子玩。

薄知聿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学校领导,吃了饭闲聊完也不放人,说的多半都是些彩虹屁,她是硬被喊过来的,不然都不爱和他们凑热闹。

南大的海也是固定一大景点,学校有给学生搭建小舞台,只要有志愿者都能上去表演,路过海边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钢琴演奏或者舞蹈等才艺表演。

今天上台的是个小乐队,在唱歌。

距离远,周围又都是说话的人声,迟宁只能感觉到他们唱的这首歌,她对这个旋律还挺耳熟。

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漫无目的地想歌曲,又在想公司代码的逻辑链该怎么编写。走着走着,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抬眸望去,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的,轻声问:“阿宁觉得无聊?”

迟宁点头,又摇头:“也还好,你先忙吧。”

薄知聿突然弯起桃花眼,里面像是起了兴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阿宁要不要,跟哥哥逃跑?”

“唔?”

薄疯子的举动永远出乎人意料。

在迟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掌心牢牢地牵住她的手,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朝前跑。

烈日阳光下,他们以碧波的哗啦声为伴奏,在沙滩上留下两串杂乱交错的脚印。目的似乎是朝着无人之处,又像是朝着热烈灼烧着皮肤的太阳。

燥热的风吹进他们的衣角,赤红的光影在他们望向彼此的神情时明暗交错。

在这刻,迟宁忽然感觉自己摆脱的不是后面错愕地大呼小叫的校领导们,她摆脱的是那个蜷缩在黑暗里的自己。

逃离她。

哪怕只有一秒。

这一秒,是薄荷味的风,是骄阳下的情诗,是跑向光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