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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情诗(174)

作者: : 从聆 阅读记录

而他呢。

薄知聿步伐动都没动,他不顾一切地把她抱在怀里,不敢用力,不敢让她再受伤,他在想到底为什么他不能替她承受这样的疼。

男人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吻着她的发梢。

“没事了……别怕。”

怀里的少女没有在挣扎了,她晕倒了。

呼吸微弱,好像一直纤弱得随时都会翩跹飞走的蝴蝶,轻飘飘的,谁都拦不住。

薄知聿第一次体验到临近窒息的压抑感,他生平体验不到的痛觉都在此刻翻涌而来,似要连他也一起脱离这个浮躁的尘世。

可他在想。

他能走。

但小阿宁不能。

她要过开心的日子。

要热烈地活在阳光里。

/

迟宁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她没睁眼,闻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猜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口,大概被处理过了,就是一阵阵地泛疼。

薄知聿不敢走远,就在她病房外的位置,在和柏云圣说话。

柏云圣:“我早都说过了,迟宁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你看看你手上的伤,你们俩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好结果。”

只听说过正常人报团取暖,什么时候有俩病人抱团取暖的?

他们俩只会把对方一起拖到地狱里。

谁能负担得了这样的迟宁?

上一秒跟你谈情说爱,下一秒就能自|残。

薄知聿收了所有锐利的物品有用吗?只要迟宁想,她有千百万种极端的方法。

谁能拦住这样的女孩儿呢?

又有谁能花费这样的耐心去救赎她?

谁敢啊?!

柏云圣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薄知聿,她真的不爱你,她只是在本能地抓住一个救命稻草。那不该变成你们爱情的开始。”

男人靠在墙边,手里的打火机明明灭灭,金属的咔嚓声在人来人往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他手指骨节还是红肿的,血丝满布。那双漂亮得像画出来的手,在此刻只剩下伤痕累累。

薄知聿垂着眼,声音很低,里面全是茫然的无助。

“——怎么样才能救她。”

给薄知聿治疗这几年,柏云圣从未看过他露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柏云圣沉默两秒,艰涩开口:

“很难。”

“……”

抑郁症患者,永远都在面临一场自己和自己的战斗。

推倒他们的可能是很多人,能扶起他们的,却只有自己。

公平吗?

这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公平。

柏云圣说:“分手吧,对你对她都好。”

薄知聿抬眼,桃花眼冰冷得丝毫没有温度:“你觉得难,我不觉得难。”

每个人都在说放弃她。

可他通通都听不见,只要迟宁还要他,他绝不可能放手。

你救不了。

我来。

/

薄知聿进房门,小姑娘正缩成一团侧着睡,左手还在打吊瓶,室内安静得能听得见她点滴下滑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去碰她的手,想让她别压到自己的血管。

刚刚碰上她,少女的衣袖下滑,那截纤细的手腕泛着血痕,是用黑色签字笔划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洗掉,黑色墨水和血色混杂在一块儿。

纤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

脆弱不堪。

薄知聿撇开眼,他只觉得有什么难以压抑的要从眼眶中席卷而来。

他轻抚着她手腕的伤口,指腹停在她脉搏跳动的地方,那里是如此的鲜活且具有生命力,好像人间四月天,万物温和。

薄知聿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富有正常人类多样感情的人,小时候他们在看着虐待猫狗的新闻心疼的时候,他母亲教他这叫做“适者生存”;他卑劣地被人当做狗踩在地上的时候,他母亲又说“这很正常”。

在他“正常”的三观里,生与死向来只是一堆反义词。

他喜欢一次次在极速赛车的过程里让身上激素飙升,或者是在蹦极、高空跳伞的极限运动,在无数个危险到命悬一线的时刻,他只觉得这才能让他体验到死亡的意义。

可现在。

看到迟宁的这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

只要她好。

怎么都好。

可她不好。

到底……怎么才能让她好。

能让他去换吗。

周围太安静,迟宁的呼吸声近若无物。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

迟宁住院一个礼拜,额头上的伤口贴了纱布,她的心理医生不是柏云圣,是原先最早的那位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住院,但迟宁不想。

休学这么久,对她来说已经是比抑郁更严重的事情了。

她还得学习,还得拼命地去拿第一名。

心理医生只是频繁地对她叹气,迟宁满脸笑意,似乎她才是那个在诊治病人的角色。